书城文学寻找平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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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万里征人魂归还(2)

果然,庆阳来的“青马”援敌着了慌。一听说后路被人抄了去,队伍立刻骚动起来。惊慌的情绪是相互传染的,不一会儿,官兵不约而同拨转马头,夺路而逃。这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解放军阵营中那些可爱而又可敬的勇士们,一看敌人要跑,便趁机不顾一切猛扑上去,一个个死死抱住马头,或是背起步枪,追上烈马,拼命揪住马尾巴,嗓门嘶哑地喝令马背上的骑敌:“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他们哪里知道,这正好给了敌人极好的机会,于是,这些马上屠夫,毫不犹豫刀起头落,他们打着唿哨,疯狂地虐笑。

傍晚的黑云压在天边,伤痕累累的幸存者们,在默默掩埋烈士。残烟缕缕,晚风呜咽,马莲河的涛声锥心刺骨,战士们看着横七竖八的无头遗尸,悲痛得几乎麻木。

在次日的合水城下,718团和增援的两个团再次与马家军激战。步枪手榴弹失去往日的威风。整个战场混乱一片,几乎听不到爆炸声,只见马刀闪烁,叮当作响,鲜血溅得天都红了!骑敌身上、脸上全是血浆,个个成了血人儿。鞍边的脚镫上是血,高靿皮靴上是血,战马奋起的马蹄上是血,连抛向蹄掌后面的泥点都是红色的!战士们手中握着手榴弹,不知该往哪儿扔。他们哑着嗓子大声喊:“拼啦!拼啦……”毫无惧色地扑闪在敌人马群中间。一个小战士拉开引环正要出手,却见有战士跃上马背和敌人扭在一起。手榴弹“嗤嗤”冒着白烟,犹豫间,另一骑敌冲到了面前,一刀下去,小战士倒下去了,手榴弹也开花了,敌坐骑受了伤,嘶鸣着竖起双蹄……战士们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扑打着,一个一个倒下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王震似有万箭钻心!铁将军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千锤百炼的359旅怎么会输给这群马背上的乌合之众?但事实就是如此残酷……忽然,他接到野司通报:侦知“青马”驻宁县第100旅已兵分两路,正向马莲河东岸的合水步步进逼。王震不再犹豫,命令部队撤出合水……

最惨的是那些在城中没有来得及撤出的伤员,残忍的“青马”恶魔将我军战士剖腹开膛,掏出肠子、内脏挂在脖子上,推到城外示众。马莲河畔,成为359旅最悲愤的记忆。

彭德怀读着王震无比沉痛的报告,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尸横遍野”和“血流成河”这样的词语,第一次出现在这支英雄的部队。王震写下近千人的伤亡数字时,眼泪掉了下来。王震主动向西野兵团做了自我批评,他说:“合水之战,我们低估了马匪的战斗力,使得部队损失很大,我感到非常痛心,我应该负全部责任。”

彭德怀在1936年长征的西路军遭“青马”残害之后,有了切肤之痛!沉浸悲伤之中的部队,依然面临着危险。胡宗南与二马东西夹击而来。

简易的西野指挥部里,一张破旧的地图前,彭德怀对习****说:“胡宗南现在是企图诱我东进,然后与二马合围我军主力,这个想法倒是很不错啊。”习****说:“马家军听他的吗?”“不一定。合水城他们占了便宜,神气得很,何况******给他们换了装备……”说话间,《敌情通报》送来,胡宗南正是按照这样的想法部署部队。彭德怀用铅笔在地图上轻轻画了一个红色的箭头,朝着北方的环县,说道:“我主力怎敢丢下中央南下哟,习书记,我看我们也不东进,也不南下——”习****轻轻抚掌,看着彭德怀的箭头说:“就去消灭宁马81师,好,好!这样离中央机关也更近了。”

在攻打环县之前,彭德怀还有一次非常之举,就是义释马家军上校团长马奠邦。这一决定让所有将士特别是359旅吃惊,马家军残忍屠杀的血迹还没干,就把马匪头子释放了,真让大家接受不了。当然,彭德怀也想到了当年西路军遭遇马家军的惨痛,看到359旅眼下的悲凉,但还是紧紧咬着牙根发出了释放令。马家军不是宣传说共产党抓住俘虏要剥皮的吗?现在就让他们的团长回去做见证吧。马奠邦听到彭德怀说:“放心走吧,希望我们以后在战场上不要再相见。”他惊讶非常,半天才回过神按照******礼节向彭德怀致谢。

6月16日,西野各部攻打环县的宁马81师。这次汲取了教训,勘察了环县地形,部署部队三面围城,命令358旅猛烈攻击县城主阵地王家塬。炮弹雨点般落在小小的环县城中,终于宁马招架不住了,从“网开一面”的城东塬开始逃遁。

彭德怀命令王震的第二纵队追击。这下,素有“飞毛腿”之称359旅顿然精神倍增。王震兴奋地亲自向东塬阵地跑去。当时718团正在吃饭,突然看到敌人从城中撤退出来,旅参谋长尹保仁迅速率领718团战士拦截,他顺手端起一挺机枪,站在土塬上向敌人后尾部队扫射。正打得来劲,王震跑来,尹保仁似乎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王震大声喊道:“还不快追!”尹保仁惊醒,急忙率领部队猛追而去。

718团团长刘发秀后来回忆:“我们部队一口气穷追逃敌100多里。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敌人丢盔卸甲,呼爹喊娘,魂不附体。我军追至洪德城和黑城岔附近时,敌人一个个累得面如土色,口吐白沫,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我军给残敌以歼灭性打击。彭总接到电报后,乐呵呵地赞扬说:‘靠两条腿追敌人,是名副其实的飞毛腿,部队就是要有这种不怕疲劳、勇猛顽强的精神!’”

上次遭受重创的359旅,这次终于一扫沮丧情绪。并且,敌人丢弃了重炮、轻重机枪、骆驼拖运的弹药、粮食,最后,连步枪和马刀也当作累赘扔了,我军缴获十分丰厚,许多战士都领到一支新枪。

1948年8月澄合战役(澄城、合阳)时,718团驻守石堡,是西野司令部所在地。战斗打响之前,彭德怀司令员给718团进行战前动员讲话,彭总那高昂的斗志、杀敌的勇气令部队士气高涨。这次战役中,718团在攻打壶梯山的时候,又一次发挥了飞毛腿功夫,当时为击溃逃跑的36师残部,他率领全团用了5个小时,追击敌人百余里,跑到了敌人前面,将残敌歼灭。为此,718团获得了“攻坚有功,追击第一”的锦旗。后来,在回师关中参加宜川战役时,718团又被授予“猛打、猛冲、猛追”锦旗一面。

在收复环县后,718团随西野穿沙漠北进,收复定边。历时一年多的西北战场上,718团参加了9大战役,收复了延安,解放了西安兰州等46座城市。

高歌进新疆

白雪罩祁连,乌云盖山巅,不怕秋风狂,凯歌进新疆。

——王 震

1949年2月,平山团整编列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兵团(第1野战军)第2军第5师第14团(团长兼政委刘发秀),在兵团司令王震的指挥下,参加了瓦子街、西府、长宁、荔北、扶眉、兰州等战役,解放西宁,最后翻越祁连山挺进新疆。后为乌鲁木齐军区步兵第4师第11团,现在改编为新疆建设兵团农1师1团,驻扎天山南麓的阿克苏,守卫西部边疆,发扬南泥湾精神,把荒凉的阿克苏再一次变成了“西北江南”。

1949年3月初,王震来到平山县西柏坡,他和彭德怀总司令一同归来,参加党的七届二中全会。望一望不远处的洪子店,看一看身边的人,他的内心感慨万千。将军熟悉的那1700个平山团战士,战火中征战13年,今有几人回呢?

在我的寻找当中得知,那时随同王震回平山的,平山籍战士只有栗政通一人。当时部队给他放假。栗政通经历了平山团所有的艰苦征战,如今26岁,已是营长,他骑着枣红色的战马第一次回到了南沟村。家里为他娶了媳妇,他或许是平山团战士里唯一回家娶亲的战士。

西柏坡,一个傍晚,作为七届二中全会会场的小俱乐部里正在上演京剧《红娘》。王震没有去看戏,和彭德怀一起到任弼时那里聊天。之后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准备会议的发言。******走了进来,笑呵呵地问他为什么不去看戏。王震笑答:“我没有艺术细胞啊!”******坐下说:“今晚演的是红娘。这出戏你应该去看,那红娘总是全心全意给人家做好事,很可爱。这出戏里红娘是主角,你到新疆就是去演红娘,唱主角,为那里的各族人民去做好事。”

王震眼里立刻冒出了兴奋的神情,这意味着******同意了他的请求。原来,他到西柏坡的当天就向******汇报了西北战场情况,并把一份请缨进新疆的书面报告递给了******。无论晋西北抗战,南泥湾垦荒,还是南下开辟抗日根据地,王震的部队总是争挑重担,创造性地开展革命工作。******曾在南下归来时说过,你们勇敢顽强,将来要把359旅的旗帜插到北平的城头上。******总是对这支部队寄予厚望。而今天进新疆亦如此。

王震在会议上发言,“我们要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到新疆去!”******当即插话:“王震同志的意见很好!很有全局观点。”在会议期间,******、朱德、******、彭德怀等许多领导同志都同他探讨。任弼时介绍左宗棠收复新疆的情况,刘伯承、******同他谈到张骞、班超出使西域屯垦边疆的情况,陈毅还向他背诵了王昌龄的《出塞》:“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进军新疆解放大西北的激情在平山团的故乡燃烧着,将军们箭在弦上。

3月13日会议结束,14日天还不亮,彭德怀就和王震搭乘两辆吉普车,悄然告别滹沱河畔的小村庄,奔山西方向迅疾驶去。彭德怀要去替生病的徐向前指挥打太原。车子刚刚过了娘子关,彭德怀用胳膊捣醒打盹的王震,说要分手了。王震看看车窗外说,不急嘛,还可以同行一程哩。彭德怀说不行,我要抄小路走快点。随即吩咐停车。几个警卫员和王震从车上下来和彭总道别。一个警卫员小声和彭总的警卫员说:“不是说好一块吃过午饭才分手吗?老总咋这么急呀?”彭德怀听到了,在车里说:“小鬼,不是我急,是敌人急。”说完驱车远去……

西野的前委会上,王震几次引用彭总“敌人着急”的典故,鼓舞大家“以高度的热情与艰苦精神,准备接受到边疆的神圣任务”。当时,有直率的干部提出“中央也没有命令我们去边疆,非要抢着去,为什么?”王震耐心地解释了党中央的这一重大深远决定,鼓励大家以饱满的精神去完成保卫边疆的任务。张仲翰在会上以历史人物张骞、林则徐、左宗棠等人的业绩,激发大家,勾画出建设边疆的壮丽图画。最后,大家统一了思想,热烈鼓掌通过了中央进军边疆的决定。

1949年9月,共和国即将成立的前夕,王震继续率领一野左路兵团第2军,沿西(西宁)张(张掖)公路北上,准备翻越祁连山,迅速插入河西走廊,进军新疆。

作为2军的前卫,平山团在团长刘发秀的率领下,如一把锋利的刀剑,极速驰向祁连山,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挺进大西北的先锋。

在漫漫的祁连山上,在4000米的高原,部队艰难行进。从黑石头出发不久就开始下起大雨,一会儿,暴雨变成了冰雹,战士们拿毛巾裹着头艰难地爬上路。到了大梁,气温骤降,鹅毛大雪把祁连山整个包裹了起来,刚才淋湿的衣服顿时冻得硬邦邦的好像油布,沉甸甸,冰凉透心。战士们的腿像灌了铅,迈动一步都上气不接下气。有的战士用毛巾捂住嘴巴,但很快,嘴上的毛巾冻成冰块,队伍行进的速度减慢了,开始有人掉队了……

风雪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前面有的战士走不动干脆坐下来休息。刘发秀发动党员干部带头,坚决朝前行进,决不能坐下来等着冻死!

到了5000米时,不少人感到头晕,空气稀薄,寒风如刀。同志们被冻得难以支持了,牙齿碰得咯咯响,浑身哆嗦,许多战士的脚被冰水浸泡,肿胀难行。战士们想咬一口干粮,但是干粮被冻得硬邦邦咬不动了,喝口烧酒,但片刻的暖和过后,更加冷得哆嗦。许多战士掉队了,有的战士走着走着突然栽倒,当同志们扶起他来时,他只微笑着用手指着前方,闭起了双眼慢慢躺下,永别了战友们……

3营机枪班的战士文少元身体虚弱,还发疟疾,慢慢走不动了。共产党员何泽弟替他背着枪,和另一名同志架着他艰难行走了30多里,文少元被冻晕过去了。何泽弟用圆锹在山洼里挖了一个坑,铺上自己的毯子,把何泽弟放在里面,尔后和陈俊武两个人贴着他的身子从两边躺下,并解开自己的纽扣,紧紧地把文少元抱住,用自己的胸膛慢慢地把他逐渐冰凉的躯体暖热,终于挽救回一个年轻战士的生命。

根据王恩茂日记记录,仅14团,一天里就冻死130多人,冻伤400多人。平山团里,有的战士从抗战走到今天,在距离新中国成立仅仅十多天时倒下了,无法听到天安门上那振奋的欢呼……

当刘发秀率领部队解放了峨堡一个小驿站后,缴获了几辆汽车,俘虏兵说因为冻住不能发动了。但他想着一个个掉队的战士,激动地大吼:“一定得发动,你现在就给我发动!”最终,俘虏发动了汽车,去接应掉队的战士了。

翻越了祁连山,当部队到达民乐时,俘获了敌人的侦察巡逻队员。询问得知,民乐城驻守一旅部和一个团,但是,敌人住在城里丝毫没有准备。俘虏说:“旅长说了,祁连山连鸟都飞不过来,****只凭两条腿还能过来?天又下大雪,****有登天的本领也过不了祁连山。”刘发秀摸清底细,趁着敌人没有察觉,带领从祁连山下来的“神兵”,迅速攻城,没有等炮兵营展开,2营就炸开东城门,部队仅仅用了一个小时就全歼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