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寻找平山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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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传奇那南征北返(3)

4班侦察员在曾世勇指挥下,机智勇敢地且打且走,同敌人周旋近1个小时后,诱使敌人到达主阵地前300米的无名高地上,5连2排在无名高地上摆开队形,用步枪和轻机枪杀伤敌人,迫使敌人较早地展开了进攻的战斗队形。2排连续打退敌人3次冲锋,坚守了两个小时,最后从容不迫地撤回主阵地。下午5时,日伪军占领无名高地后,又在密集的炮火掩护下,开始向我主阵地发起猛烈攻击。1大队2营全部投入了战斗。日军先后向我主阵地冲锋10次。大田畈高地,被敌人的炮火轮番轰炸着,山岩被枪弹打成了蜂窝,房屋被炮火炸成了焦土,硝烟中,战士们苦苦坚守阵地。

夜晚,敌人增兵,王震决心痛歼来犯日寇,令陈宗尧率领2大队快速驰援。与1大队一起痛击敌人。深夜,平山团勇士突然猛烈地向敌人发起冲锋。坚守高地的1大队勇士也从阵地上勇猛跃出,敌军一时间乱了阵脚,四下溃逃。转瞬间就被两军追过几个山头。最后,一部分敌人被压缩在一条小山坳里,双方开始了拼刺刀。朱新阳连长拼弯了刺刀,只听他大叫一声:“同志们,杀呀!”随即冲进敌群,从敌人手中夺下一把战刀,英勇地截住敌人的退路。他左右劈刺,一连砍倒8个敌人,他身上也被敌人刺伤7处……

另有一部分日军龟缩在大田畈的东山上,依托那里四个坚固的碉堡负隅顽抗。当时,南下支队没有重武器,面对坚固的碉堡和密集的火力,一时间难以应对。1、2大队一起召开了紧急战地会议,研究怎样攻破碉堡。很快,大家想出了许多巧妙的办法:

打第一座碉堡,用“辣椒火攻法”。战士们去老乡家里搜集来许多干辣椒,同稻草一起点燃,丢在碉堡附近的上风头处。转瞬间,辣滚滚的浓烟涌进敌人碉堡,里面的日伪军被呛得眼泪直流,纷纷从碉堡里跑了出来。战士们趁势而上,一排手榴弹扔出去,占领了碉堡。

第二个碉堡,换了方法。用火力封锁住枪眼,同时把许多炸药装在一个煤油桶里,由几名爆破手抱着,匍匐推进到碉堡旁,点燃后迅速撤回。随后,一声巨响,碉堡一下被掀开半边,躲在里面的40个敌人全部被砸死。攻打第三个碉堡又用火攻,改把成捆的稻草抛到碉堡周围,点燃后让碉堡陷入一片火海。碉堡里的鬼子被烟熏炙烤,坚持不住了,呜哇乱叫着跑出来,被我军的手榴弹炸得东倒西歪。第四座碉堡里外分3层,非常坚固,敌人的火力又很强大。前面的方法都不能奏效。大家反复研究,想出了“土攻”的办法。一部分战士在火力的掩护下,迅速挖成一条几丈长的地沟,一直通向敌人碉堡的基础部分,在里面埋上大量炸药。终于,轰隆一声,碉堡连同里面的鬼子被炸飞。

当黎明的曙光照亮阵地时,大田畈周围一派寂静。一场恶战结束了。这一仗,我军共歼日伪军500多名,缴获大炮7门,轻重机枪20余挺,以及其他大批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在30多个小时的激烈战斗中,南下支队伤亡战士72名。但这一个胜仗,对于饱受蹂躏的鄂南人民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一支没有重武器的八路军队伍,能打下这样的硬仗,让附近亲眼目睹的百姓们信心倍增。当地百姓都积极投入到战场,运送伤员,送上烙饼稀饭。

那是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八路军的坚强一辈子留在了大田畈村民的记忆中,时隔数十年,村民伍齐松这样讲述:“那晚,村民伍修长为发起攻击的朱新阳连队带路。鬼子一梭子子弹打来,2连长把伍修长按倒在地,躲过了敌人的枪子儿。朱新阳带领连队冲入日军阵地与日军展开了肉搏战。朱新阳挥舞战刀左劈右砍,一连砍到8个鬼子,他身上也被敌人刺伤多处。他一手捂住腹部的刀口,将流出来的肠子塞进肚子,一手高举战刀,继续指挥战斗。”

“战斗结束后,村民争先恐后护送伤员,向南走了十几里路。而朱新阳连长由于伤势过重,壮烈牺牲,村民们含着眼泪把朱连长葬在当地菜贤村的一个山坡上。”

周立波是跟随南下支队征战的,他用作家的眼睛观察,用战士的心记下了大田畈的战斗:

……这位长征过来的贵州雇农出身的英雄的壮烈牺牲,使得王震好久很难过,一种深切的悲痛之感,显露在他平常总是开朗的眉宇之间,足足有三天之久。

当时,南下支队宣教科的郭俊也目睹朱新阳连长的牺牲:“这天夜里我带着担架队到一连阵地抬伤员,正遇朱连长头缠绷带领着战士反冲锋,一阵密集的机枪和手榴弹轰击后,鬼子被打下去了,他又下到半山腰敌尸中捡回枪支弹药,并立即叫战士们在空隙里搬石头垒掩体。他要我赶快把重伤员抬下去……最后打扫战场时,发现朱连长四周躺着多具敌尸,他是拼刺后再拉响手榴弹牺牲的。我向陈祖武谈了朱连长牺牲经过后,陈要我整理一篇稿子给他,经他修改后,竟在《前进》报特刊登出来了。”

《前进》报是南下支队从延安出发时就开办的,在大悟山和占领平江后出过几期铅印,其余都是油印。陈祖武是随军的新华社记者,和周立波一样的小有名气的作家。

几十年过去,硝烟散去,但大田畈战斗却被人们长久地记忆。

2005年8月29日的《湖北日报》刊载了《这一仗打得漂亮——访大田畈战斗目击者》,《湖北日报》记者徐和平记录下了那场战斗的目击者的身影:“27日下午,记者驱车来到离阳新县城10多公里的一个古老的祠堂——伍家祠。历经百年沧桑的祠堂已破旧不堪。祠堂旁由湖北日报报业集团等单位援建的大田希望小学,显露出勃勃生机。60年前,南下支队司令部曾驻扎在这里,指挥了进入江南以来第一次大的战斗——大田畈战斗。‘这一仗打得真漂亮’,大田村伍齐雨、伍齐松、伍淑春3位年逾八旬的老人,是大田畈战斗的目击者,他们站在大田希望小学门前,讲起当年的战斗经过,记忆犹新……”

记者在采访中,特别提到,82岁的伍淑春老人在讲述朱新阳连长牺牲的过程时,眼里流出了泪水。

看到这样的报道,我心里也很感动。南下支队战斗的痕迹今天已经鲜为人知,被人纪念和报道也非常少,今天,大田畈能留下这样的影像和文字的见证,的确要感激那位辛勤的记者。我想,那座破败的祠堂里还保留着平山团的足迹,那片热土里也一定有平山团烈士的鲜血。

曾经激战大田畈的栗政通,抗战胜利后给家人讲述时,曾提到这次战斗:“……一小股敌人在一座庙里顽抗,用机枪向我军扫射,几次组织攻打,都未拿下,而且造成了较大伤亡。最后首长命令我连冲上去把敌人干掉,这时,我一咬牙,把上衣一脱,豁出死,也要把顽敌消灭。我带了几个手榴弹,冒着敌人的机枪扫射,冲了上去,迅速从窗口扔进了两颗手榴弹,轰的一声巨响,庙里的机枪哑了。敌人全部被炸死……”家人说,栗政通在讲述时,眼里满含着眼泪,最后哽咽说:“死了那么多战友,我当时就没有想能活着……”

历史不能忘记,历史也理应记录,但历史会一点点模糊下去。的确,留下弹痕的大田畈祠堂里,还应该镌刻一些为民族捐躯的英雄们的名字……

平江城的惊喜

阳春三月,湘北重镇平江城外,青山箇箇,碧水条条,春色正美。本来的闹市繁华,处处机杼声,而今却一片荒寂。山村茅屋只剩了秃秃的四扇光墙,街头巷尾长起了荒草,田还没有翻,秧还未曾插,人们的心也惶惶不可终日。一个分明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门口,贴着这样的一副春联:

春来气象犹生色,苍生何日息干戈。

战争给百姓的磨难已久,人们渴望抗日早日胜利。

忽如一夜,《国民革命军湖南人民抗日救国军司令部布告》,贴遍了平江城内外。

大田畈战斗后,南下支队按照预定计划,继续向大幕山地区挺进。3月初,连续多次战斗,给盘踞在大幕山地区的日伪军以致命打击,为建立鄂南抗日根据地打下了基础。之后,南下支队过江西入湖南,于1945年3月26日,顺利占领了平江,开始组织湖南群众的抗日活动,撤销“国民革命军第18集团军独立第1游击支队”的番号,改名为“国民革命军湖南人民抗日救国军”。以下各个大队改称支队,平山团改为第2支队。

南下支队以老红军当年传统格式张贴布告,布告由作家周而复起草,经过******亲自修改,布告重点宣传我党的抗日统一战线的方针政策,通报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的抗战情况,鼓舞三湘子弟,“一致义愤填胸,起来保家卫国,充当抗日英雄……”南下支队在平江铅印、石印了布告上万份,四处张贴,红色宣传迅速传遍了长沙四周各县,同时也和国民党顽军展开了墙头上的战斗。除了布告还有这样的标语,“反对制造摩擦,反对妥协投降”、“打到敌后去收复失地拯救人民”;“打倒国民党亲日派卖国投敌,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等等。我们的布告一出,顽军王陵基大受刺激,也照着南下支队的六字体布告出了个攻击我们的布告,上面有“北方流窜至此,乌合之众一群”等语,污蔑这支八路军队伍。有的地方,墙上的布告常常是红的盖了白的,白的又盖红的,红白互盖多次。

然而,南下支队所经之处,不仅标语刷写几千里,更留下几千里“铁军”声威!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用无数的事实来擦亮老百姓的眼睛。

平山团3连的司务长曾在衡山一带的汤家湾,向老乡买了一批竹笋壳编织的草鞋,结果回来一数,多出一双。于是专程返回退给了卖鞋的老乡。汤家湾的百姓们听说军队回来退草鞋,男男女女都跑来,看到稀奇的事一般。那位年逾古稀的老人不解地问:“你们是哪家军队?多一双草鞋还赶来退,难道世道真的变了?”老人前几天曾被所谓的“游击队”抢走了全部的鸡鸭,并挨了打,而今天却送还一双草鞋。平山团的战士告诉老人,“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专门来打鬼子的……”

还有,南下支队平日宿营从不打搅百姓。比如,部队路过衡阳一个叫栗木街的小镇。几千人的部队静悄悄夜宿街头的大坪,连店铺的门板都不动一块。街上一位绰号“老古董”的老人,经常愤恨国军的扰民,说国军“不及当年岳家军的一个脚趾”。那天大清早,他上厕所,一开门,见大坪上睡着黑压压的部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惊诧万分!他招呼群众来看这些整齐有序的军队,人们都跑来看热闹。等他们弄清楚是当年的红军后,连忙发动人们打开家门,烧开水招待部队,但是战士们已经捆绑行装,准备出发。没有一个人接他们的开水。老古董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着南下支队远去的背影,喃喃地说:“真是了不起的部队啊!比岳家军还硬!”

在湘鄂的日子里,南下支队深入农村,帮助农民抢收小麦、豌豆、油菜子,常常从收割到入仓,一概负责,并且非常仔细,寸草归垛、颗粒归仓。在很短的时间里,军民就亲如一家了,群众开始踊跃参军。南下支队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兴奋地奔走相告:“当年的老红军又回来了!”

3月28日,平江景福坪大会会场,王震用浓重的湖南话,形象地介绍了八路军、新四军痛歼日军的英雄事迹,他的讲话生动活泼,充满激情,始终紧扣着人们的心弦。他说:我们这次回到湖南,就是为了打日本鬼子。我们湖南人民是从来不信邪的,是富有革命斗争精神的。我们要打败日本侵略者,就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组织起来,武装起来。当他讲到要想打败敌人必须群众自己组织起来的时候,有位中年的妇人高声问道:“还搞不搞妇女会、儿童团啊?”王震同志非常高兴地回答:“要搞!一定要搞!可是,第一步,先要把自己的政府组织起来。今天这个大会,就是要选举县长、城关镇长和县政府的委员。”接着,王首道政委讲解了建立抗日民主政府的意义,又请王震同志向群众推荐了一个候选名单……平江人对于这种民主生活并不陌生,十几年前他们也曾亲手选举过自己的政权。掌声长时间地延续着;特别是那些搬运工人,竟高兴地喊出了“老红军万岁”的口号来。

第一天被老乡们关在门外的战士们,会后受到了老乡们的热情款待。全城的人都走出家门,有的围着正在刷写标语、讲解政策的宣传员,有的拥向了驻在城东的司令部。司令部的驻地天岳书院,凑巧就是十七年前平江起义时的指挥部。这勾起平江人民更多的、有意义的回忆。一位老人拉着栗政通的手,激动了半天才说:“伢子啊,你们真的回来了?”他听着平山团战士们的北方话,恍恍惚惚,似信非信,喃喃地念叨着……

在十字街口,一个身穿“国民兵”制服的伤兵也在那里宣传。左齐带着几个干部走来,好奇地凑到跟前去听。原来,我军进城的那日,他负伤逃回家去。昨天,我军有人访问到了他家,他以为是来抓他的,“吓得拉了稀”。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但没抓他,反倒给他上了药,扎了绷带,还希望他快点养好伤,好好地打日本。他说:“要按老规矩,我本当在街上贴鸣谢帖子;可是人家抗日救国军不喜欢这套。我若不表示表示,自己心里又不安稳,怎么办?我就亲自上街上给乡亲们宣讲宣讲,让全平江都知道,抗日救国军来平江不为别的,只有四个字:抗日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