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走婚时代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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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三年饥荒的时候,全国人民都挨饿,奶奶家也不例外。家产粮食早都被充公,没有菜吃她就去菜市场捡白菜帮,拿回来一片片展开洗干净,然后放在清水里醒。奶奶说,植物也是有生命的需要醒,醒大约半小时捞出来控干,切成菱形块,用盐腌一下。然后热油爆炒,放一点盐和糖,如果有朝天椒就更好了。奶奶说一定要放糖,糖的作用是回味,将白菜本身的味道都散发出来,让白菜变得不那么清苦尖锐而是绵软悠长,咬一口酸甜甘脆。后来艾玉凤嫁过来了,艾玉凤从小养尊处优不会做菜,更别说将一颗普普通通的白菜做得美味了。奶奶手把手教她怎样将青菜“醒”一下,怎样用白糖和醋来散发菜的回味……艾玉凤聪明伶俐很快就学会了,后来这道醋熘白菜成了安建国最喜欢的菜。

再后来安建国到大学教书,艾玉凤进了国企,他们家生活好了,有条件吃的好一些。可是醒白菜的传统却一直延续,成了安家居家过日子的主菜。

同样延续下来的还有喝下午茶的习惯。艾玉凤最难忘的是困难时期,每天的下午茶,她们在堂屋摆一张桌子,婆媳俩对坐,充满虔诚,一壶茶叶末,没有点心,她将玉米饼加一点红糖贴成心形。茶香袅袅,虽然并不清香,却足够悠闲,阳光慢慢移过去,她们的下午茶也就结束了。

安迪知道她们不容易,爸爸因病去世了,两个女人一直互相依靠,走过了许多风雨,给了安迪数不清的爱的滋养。

知道老妈和奶奶都不容易,要想说服她们也很难,但是她坚持自己的爱情观,对老妈定下的三个苛刻条件无动于衷,坚持随缘,坚信感觉。当然,安迪之所以一直这样坚决,是因为她有于飞扬。

艾玉凤对安迪要求严格,不准不回家吃饭,不准私自谈恋爱,不许不爱自己!于飞扬不敢怠慢,一心想证明自己给老太太看看,也是怕委屈了安迪这个小公主。爱情是什么,不是你陪她爱她看着她抱着她就可以了,任何时代美好的爱情稳定的婚姻也离不开丰厚的物质基础。于飞扬不怨恨安家两个老太太,他理解她们的心情,同时对自己的要求也更高。

于飞扬满足了安迪对爱情的幻想,人生很奇妙,爱情也很奇妙。有的相遇只是相遇,有的相遇却是烙印。

安迪很满足,一个人爱你在于给予,而给予最重要的是分子而不是分母。可是奶奶和妈妈都不这样想,她们更直接只要分母。

安迪跟她们争执时说:“分子代表了诚意,更能检验一个人的内心。所以,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分子量足够大就够了。”

艾玉凤说:“分母可以决定分子的大小,分子却不能左右分母的丰盈。”

最后的结果是安迪完败,在自己的婚姻大事上她一次次完败。她们给她介绍了无数的黄小虎,她却只在内心认定一个于飞扬。

吃完饭艾玉凤说:“安迪,你不要去看电影了,跟你的朋友说一下改天约吧。我给你安排见一个朋友,咱家小区门口的闲云味语茶庄。多伦多回来的满族人,这个跟黄小虎不一样,北京是他们家的根,他是不会再出去了,我们见过照片小伙子长得很精神。”

安迪放下筷子:“妈!对朋友失信是美德吗?”

艾玉凤为难地看了一眼婆婆,不能失信于人是她从小教育安迪的。安老太太慢悠悠地开口:“不过是改日嘛,再说都是你那些小伙伴小朋友。主要是今天晚上我们给你安排的这个男生比较忙,本来是约在咱们家的,怕你觉得太突兀。这不听说你要看电影,知道你晚上闲,临时给人家打电话通知的。”

安迪一摔筷子说:“不吃了,每次被你们安排这样那样的相亲,和不同的人聊天气聊股市聊文学,聊一切假模假式的东西,烦都烦死了,我不去,要去你们去。”

奶奶说:“要不,咱们也跟着一起去?”

艾玉凤犹豫地说:“太晚了,怕您身体吃不消。”

“胡说,我身体比你还好呢,咱们还像上次一样陪着安迪去。”

安迪气呼呼地站起来说:“我不答应,我需要自由,我不要事事被你们安排。”

艾玉凤已经在穿大衣系围巾,安迪只好投降。“好好好,给我点时间换衣服总可以吧?”

她趁换衣服进房,赶紧锁门,打开电脑。于飞扬不在线,看来已经出发了。只好改发短信,于飞扬很快回复:“已经在接你的路上。”

安迪有气无力地回道:“你回去吧,我不去了。”

于飞扬没回短信,直接把电话打进来了。“为什么?”安迪压低了声音告诉他,自己又被安排相亲了,不能去看电影了。

于飞扬差点跳起来,声音也加大了几个分贝,最后简直变成了嘶吼。“为什么!我不同意!”然后他又开始回旋,将声音压低,“安迪求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允许你再去相亲,不允许!”

安迪要哭了,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怎么办呢?她要不要冲到外面对等她表态的两个女人说:“我爱上了一个和你们要求的条件完全相反的男人,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今天晚上是我们的约会时间!”妈会疯吗?奶奶会犯心脏病吗?

安迪根本不敢想,妈和奶奶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是她们的希望和生命的延续,她不能伤害她们。可是于飞扬呢,于飞扬是她生命中最美妙的音符,充盈心灵丰富生命,他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和最亲的人。两边都是最重要,这样的选择是一个亘古难题。

最后,安迪狠狠心说:“老公,她们在等我,我没有理由,对不起。”于飞扬再次大叫:“安迪,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不能忍受你和别的男人以相亲的名义在一起。”

安迪还想说什么,她知道一定能说服他,于飞扬一切都是以她为中心的。可是于飞扬的电话断了,她回拨却一直提示关机。

真生气了?安迪发短信:“我保证明天补偿,先让我把今天这一关过了,乖宝贝,吻你。”

每次都要于飞扬受委屈,安迪心里很愧疚。她走出来对艾玉凤说:“你们在家休息吧,我可以自己去,快去快回。”说完开始穿大衣系围巾。奶奶喜上眉梢,告诉安迪男孩子在玉兰厅。又追在后面絮絮叨叨说了一通注意事项,怎样行走坐卧优雅指数高,怎样保持谈话才是淑女做派。

安迪下楼乘电梯的时候,又一次拨打于飞扬的手机,依然是关机。小样儿,明天收拾你。她想。

安迪第二天中午才知道于飞扬受伤的消息,是周清婉打来的。她说,她也是早上去给于飞扬送洗好的衣服时,才发现他晚上撞了护栏,手腕伤了,额头也磕破了。开始他拦着死活不让告诉安迪怕她担心,可是一转身,周清婉就偷偷用他的电话打给安迪。

安迪匆匆赶到,于飞扬的手腕已经打过石膏,额头也用纱布裹起来了,胡子拉碴的很憔悴。安迪眼泪一下子就冲出来了。于飞扬坐起来安慰她说:“别听我姐瞎说,哪里有那么严重,你看看都不疼了。”安迪坐在他身边,轻轻抚弄他手腕上的石膏,内疚地说:“都怪我是不是?”

于飞扬正色道:“关你什么事?是我自己开车不小心。你这毛病一定要改,别事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在公司也是这样,你还记得前些日子那个黑衣男不?”

安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一颗颗砸在于飞扬的手腕上,她说:“于飞扬你别转移话题!”

自从他们在一起,她不知道相亲多少次了,于飞扬是不是每次都如此失控和愤怒?怪不得王宗浩装扮成侍者大闹西餐厅。这样的婚姻,这样的老婆,于飞扬身边的朋友都看不下去了吧!

安迪心中忽然柔情万缕交织缠绵,她要把他抱在怀里,她不舍得他受了伤还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里。安迪脱口而出:“我今天不走了。”

于飞扬一跃而起问:“真的?”

“傻瓜,我是你的老婆。你都受伤了,我哪有不陪你的道理。 ”

安迪先给欧阳琪打了电话,简单陈述了于飞扬的情况。她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安迪将自己的婚姻状态向欧阳琪和盘托出,因为欧阳琪也是走婚一族。不同的是,欧阳琪是自愿选择的,她愿意享受婚姻,却不想烟火太盛,她要爱情,要牢固,却不要厌倦和繁琐!

欧阳琪说:“没问题,我帮你搞定,陪你的心肝宝贝吧。”

安排妥当安迪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开车去超市买了一些吃的。见反季的桃子很鲜嫩,也买了几个给于飞扬提回来。

于飞扬看着安迪出入厨房,洗菜,洗水果,将衣服放进洗衣机,把水晾好了端到他面前,幸福的一塌糊涂。他咬一口桃子说:“真甜。”又送到安迪嘴里。安迪坐在他身边,双手环住他问:“你现在幸福不?”

“幸福的要死过去。”于飞扬说的是真心话。恋爱有恋爱的美好,可是婚姻的美好就应该是这样的,时刻陪伴在身边。

“幸福如此美好,它像什么呢?”

安迪说:“像春天的风,吹拂在脸上暖融融的。”

于飞扬说:“就像这桃子,咬一口甜汁四溢!”

安迪举起了左手说:“幸福就像你在喝咖啡,突然遇到一个看手相的先知。”

两个人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