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枯荣家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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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1979年,湖南省城步县境内发现了58株银杉,这个从一亿年前保存下来的植物王国“活化石”的小小群落的被发现和认定,使一些中国人的丑陋与凶残暴露无遗。事缘这58棵银杉所在地的权属纠纷,城步县和新宁县都认为是在自己的地界之内,当地区判定银杉所在地的8200亩山林归城步苗族自治县管理后,新宁县竟一次出动130多人,砸毁管理,在9棵316银杉上剥皮、挖洞,并将一株同属国家一类保护植物的长苞铁杉活活烧焦使之倒伏、压在另一株银杉树上。如此野蛮摧残之后仍不解恨,呼啸而去时还拔走野生的银杉苗,剪断结有果实的银杉枝,甚至连银杉树下的表土也扒拉一光。

新宁县的破坏一直延续到1986年7月,在银杉保护区内剥光了150株桂树的桂皮,120株桑树被连根挖出,5株樟木惨然倒地!剥皮打洞之后的银杉,你冷吗?你疼吗?你还在吗?

第四纪大陆冰川在一亿年前的突然袭击,银杉蒙受了灭顶之灾,而独独残留于中国的又被人们刀砍斧削火烧,为银杉计,与其如今屈辱地活着,还不如当初高贵地死绝。

巨杉:世界最大的活生物。

地球上仍然生活着的几百万种生物中,最大者便是巨杉了。实际测量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红杉公园中的一株巨杉之举,震惊世界。忙碌而惊讶的测量者在巨大而坚定的巨杉之前,很像是一群不知所措的蚂蚁。这株巨杉高83米,树干直径10米,根据木材密度计算出的重量为2800吨。

巨杉树2800吨的重量,是地球上最大的动物蓝鲸的15倍,与466只陆地上最大的非洲象的重量相等。

这株巨杉据测算已经在地球上度过了3500个春秋。

不可测算的是巨杉之根,它的根蔓、根尖、根毛在人类测量它们之前,是不是巳经把加利福尼亚的土地都丈量完了。

美国人为了表示对巨杉的敬爱,用了一个美国南北战争中的英雄将军谢尔曼的姓氏为它命名,称之为“谢尔曼将军树”。

松杉纲的南洋杉科、松科、杉科和柏科四科中,杉科种类最少,只有16种,隶属于10个属。杉树的属多种少、分布有限的现象,显示了杉科植物在亿万年的地质演变中由盛而衰的历程。

杉科植物最早出现在1,8亿年前的中生代侏罗纪,到距今1亿年至6000万年的地质时期,杉科树种在北半球也曾以种类多分布广而风光一时,甚至在北极地带都能见到。一次无情的冰期使杉科植物的绝大多数相继消失,个别得以幸免的种类纷纷后退到了纬度较低的地区。中国南方由于地形复杂,冰期影响相对较小,便成为灭绝逃亡之后众多孑遗植物的避难之地,杉科的一些种类也得以保存。

中国历来冇北松南杉之说,和红松一样,杉木是屮国人最喜爱的树种之一。高大挺拨、材质坚硬、傲岸千古、超然物外的杉树气质,与松树的风格可说互为伯仲,相得益彰。

有多少有历史的树,要到地底下去找。

1972年长沙马王堆出土的,一号汉墓中,那具在地下埋了两千多年依旧尸身完好的女尸,所用的棺木即是杉木。

因为杉木不烂,女尸才有可能不烂。

假如棺木分崩,那女尸能够不烂吗?

柏树:百木之长。

柏树是柏科树木的总称,全世界有150种,中国有40多种。柏木、侧柏、福建柏、剑阁桕、圆柏等为中国特有。

柏树四季常绿,枝繁叶茂,寿命长,分布广,人见人爱,318千树万木各有特色,人独称柏树为百木之长。

中国人对柏树情有独钟,在公元前3世纪的《禹贡》中,就有了经营管理柏树的记载。

陕西黄龙县黄帝陵前的“轩辕古桕”,相传为轩辕皇帝亲手所植。山西芮城县大禹渡山坡下的古柏下有石碑,所刻文字表明大禹当年治水曾在这一株柏树下察看黄河水情。山西太原晋祠有“周年齐柏”,据说为周代所种,柏龄3000岁矣!四川梓渣有名的张飞柏是三国时蜀将张飞手栽,人行其间,因着古柏夹道而于骄阳下竟心生凉意,扑面而来的是苍劲深幽的历史气息。1974年在西藏雅鲁藏布江流域发现的巨柏,高45米,已阅览人间沧桑1000多年!台湾阿里山有一种叫红松的柏木,被尊为“神木”,最高的一株达57米,树干直径6.5米,材积504立方米,为阿里山守望2700年了。

柏树是最佳的绿化树种。

北京中山公园里的辽代古柏,是故都的一处胜景,举凡有历史陈迹的宫殿、庙宇、公园,便有更多的机会见到古松、古柏。中国民间也有种在坟地上的,先人已去,古风长存之意。

东岳泰山岱庙内有古柏数百株,较之迎客松似乎更加老于世故且精神矍铄。笔者在这些古柏下徘徊许久,再回想古柏的根,它竟然立足并且以根尖在顽石的缝隙间游走,岂只是泰山?还把一块巨大的历史一起拥到了怀里。

有道是:一代精神看翠蔼,千年物色在苍林。

珙垌:中国鸽子树。

被子植物有了色彩鲜艳、形美味香的花朵,所以这种发展最高阶段的植物也称有花植物。被子植物与裸子植物一样均能产生种子,被子植物只是在裸子植物胚胎裸露的基础上,又出咖现了子房,使胚胎包裹其中,发育成果实。

珙垌是中国特有的珍稀被子植物,它也是第四纪冰期的幸存物种,而且仅存于中国的川、鄂、湘、黔、滇等地。

珙垌为落叶大乔木,树形端庄,枝叶典雅,尤其是珙垌花奇特无比。当珙垌繁密的树枝向上斜插、交叉,好似一个极大的鸽笼,而每年四五月间,珙垌树便开白花,由许多雄花和一朵两性花组成的紫色球形花序,酷如鸽子的头部;而两片或三片初为淡绿色后为乳白色的大如手掌的白色苞叶生在基部,像正在伸展的鸽子的翅膀。当山风吹来,枝摇叶动,“鸽子们”在“鸽笼”里点头振翅,跃跃欲试,实在是一种奇观。

有欧美的游客艳羡不已,称这种花事繁忙时如白鸽落满枝头的珙垌树,为“中国鸽子树”。

冰期凜冽、海陆交替之时,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美丽的树木。

木兰:美丽的落伍者。

木兰科是被子植物门中最原始的目木兰目中的一员——尽管木兰科在地球上种类与数量均很稀少一一中国却仍是木兰科植物分布最集中的国家。

木兰科植物是绝对谈不上声势浩大的,它以另外一种魅力吸引着人们,即它的美丽的花木。你看中国园林中常见的玉兰和木兰便心领神会了。

玉兰是一种落叶乔木,高达20米,春季先叶开花,花朵硕大,香气袭人,9枚花被片白里透碧,如玉盏高擎。百年以上的玉兰树开花时千朵万蕊,冰莹玉洁,玉树高耸,八方飘香。

木兰,又称紫玉兰、辛夷、木笔,为落叶灌木,也在春季开花,花为紫色或紫红色,俏丽动人,秀色可餐。

木兰植物以花朵美丽著称,怛最使植物学家感兴趣的是,此种美丽是与被子植物的原始特性相关联的:花朵单生,花被没有分化成萼片与花瓣,雌雄蕊多数且分离,螺旋状排列在伸长的柱状花托上,子房上位等。

这就是美丽的落伍。

也有论者谓,在原始与进化之间的过渡地带,总是美不胜收的。

自然界漫长的淘汰和选择,都是一种偶然,从来不以美丑为标准,或者说自然中的一切植物都是被一视同仁的,只是机遇使它们或者走向繁荣或者走向死亡。同时繁荣与毁灭也不是绝对的,繁荣之后面临的往往是新的灭绝;而若非彻底灭绝,从毁灭之中孑遗的因为经历过毁灭,反而不再畏惧毁火。不过以上所述均是纯就自然演变而言的,如果加上人的因素,那么人控制下的技术,以及人无法控制的人的贪欲,可以毁灭一切。这一点我们已经看见了,林木凋敝,黄沙滚滚,人类正走在毁灭一切最后毁灭自己的穷途末路上。

我要再说一遍,在自然界有美丽的落伍。而在人曰益不知道人为何物的人的世界上,则充满了时髦与畅销的先进的丑陋。

樟树:芳香之木。

它用芳香迎接你。

这是天然的芳香,你知道那一定是樟树或楠木,但,你不知道这芳香是从枝叶上垂下的,还是树皮散发出来的,就连这一片土地也是芳香的,那是芳香的根系缠结在地底下时把土地浸润在芳香中的吗?

你闻了这芳香,便明白什么是芳香。

中国有樟科植物20属400余种,多为珍贵的经济树种,其中最重要的是樟树与楠木,它们都是常绿大乔木,高可达30米以上,这两类树材质细腻,纹理美观,芳香四溢,耐湿、耐朽、抗腐、抗虫。樟树广布江南各地及台湾岛。

湖南芷江县岩桥乡的古樟树高16米,胸围11.5米,树龄2000多年。2000多年芳香不断,不知这芳香如何创造、源出何处?

北京十三陵中的长陵陵恩殿由60根楠木巨柱支撑,历经450多年,这450多年是被伐下运到北京成为栋梁的岁月,如今仍然香气袭人。

几千年来为求万世不朽,森林学家已经无法估算在中国用于帝王将相生前殿阁楼台、死后陵寝棺椁的楠木共有多少!但,因为楠木生长缓慢,经过历代砍伐之后,目前中国儿无成材的楠木大树,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我在浙江省天冃山还踏访过山上的另一名木:天目山木姜子,它是楠木的一种。闻到芳香走近之后,我被它如此匀称细密的树皮吸引住了,你能感觉到它的湿润和弹性,山野美丽的肌肤啊!栎树:阔叶林的旺族。

在欧洲、北美及亚洲东部的阔叶林中,壳斗科树种到处可见,就有300多种。栎属是该科中最重要的一属,通称为栎树或橡树。

栎树在欧洲是和文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古老的欧洲大地上,栎树林一望无际,即便在草原和田野中,也常常有栎树的小小群落,它们并不孤独,在它们望得见的阿尔卑斯山和更接近的地方,栎树林正连片地展开着。诗人常常以栎树为歌颂的对象,称它们为“风中的簧片”,“梦里的情人”。俄国托尔斯泰笔下的老橡树,瑞士画家卡拉姆的油画《狂风中的橡树》,都具有极为强大的生命感召力或不可捉摸的象征意义。更别出心裁的是第十一届奥运会的组织者,把栎树果实作为奖品的一部分,颁发给冠军们。

1文化中的栎树,是由人们从生活中和栎树朝夕相处品味出来的。

栎树在中国要显得更普通,广泛分布在南北各地,长在北方的冬季落叶,长在南方的四季常绿,有辽东栎、栓皮栎、蒙古栎等著名树种。

栎树木质坚硬。栎木木炭经久耐烧、火力强劲,为一时名炭,栎子粉和栎叶可饲养家畜,脱涩处理后是营养丰富的食品,栎树朽木可培养香菇、木耳。

壳斗坚果还是人类想像的一个出发点。我们的始祖巢居树上时,这坚果伸手可摘,采集生涯应是从树上从坚果开始的,不过第一个第一次吃坚果的艰难也可想而知。伸手摘,用牙咬,实在咬不开的设法砸开,采摘时不小心落到树下的便下树捡拾,捡拾时碰巧遭遇了一只野兽惶急之下再爬回树上,倘若遇见的是同类,可能还会“呀呀”一声打个招呼,或者挥挥手之类。总之人的一切变化的开始是为了生存,不是兴邦立国,也不是谈情说爱。

造物主最初给人类准备的,都是最好的。

最好吃的,最好看的。

有的已经吃不到了,有的至今还在吃,比如壳斗科中最主要的食用坚果板粟,有“木本粮食”、“铁杆庄稼”之称。

黄连、乌头:山花药草世家毛茛科。

毛茛科植物绝大多数是矮小的草本,寻常普通而不引人注目,如是在一片森林中,绝对处于森林的最低一层,既不是栋梁之材,也并非名门古木。读者当会记得,前文写到的有记载的人类历史是在森林中鲜花盛开之后,我们有理由判断,迎接人类历史的诸多色彩中,至少会有毛茛科的花朵在。

毛茛科植物,以艳丽的山花和治疗百病的药草而跻身绿色世界。

枯荣家园梦‘以森林的名义海德格尔说,存在的本质是时间。

以笔者之见,存在的内容是特色。

毛茛科植物便因为不同于别种别类的特色而存在着,并且有了作为本质的时间,即山花药草的历史。

当造物主决定让花展示给人类时,也让药者或者说野草生长着了,你可以赏花,你也得吃药治病,一门举世无双的伟大的医学就是从山花野草间诞生的。因而,人们称民间最早的用草药治病的人为“草头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