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中华千年文萃-治学修身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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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性命

吕坤(1536-1618),字叔简,号新吾、心吾,晚号抱独居士,开封宁陵人。万历二年中进士,授山西襄垣县知县,历任户部主事、陕西左右布政使、刑部左右侍郎等。著作有《去伪斋集》、《呻吟语》等。《呻吟语》反映了作者同情劳动人民,批评苛政的政治观;批评理学、力图创新的学术观。吕坤反对理气分离,批判天人感应的思想,主张人效法天,人定胜天等积极的观点。在人生观方面则主张加强修养,“长善救失”,劝人为善。总之,《呻吟语》是一部提高对宇宙道理的认识,加强修养的良友益伴。

正命者,完却正理,全却初气,未尝以我害之,虽桎梏而死,不害其为正命。若初气凿丧,正理不完,即正寝告终,恐非正命也。

德性以收敛沉着为第一,收敛沉着中又以精明平易为第一。大冉阝收敛沉着人怕含糊,怕深险。浅浮子虽光明洞达,非蓄德之器也。

或问:“人将死而见鬼神,真耶?幻耶?”曰:“人寤则为真见,梦则为妄见。魂游而不附体,故随所之而见物,此外妄也;神与心离合而不安定,故随所交而成景,此内妄也。故至人无梦,愚人无梦,无妄念也。人之将死,如梦然,魂飞扬而神乱于目,气浮散而邪客于心,故所见皆妄,非真有也。或有将死而见人拘系者,尤妄也。异端之语入人骨髓,将死而惧,故常若有见。若死必有召之者,则牛羊蚊蚁之死,果亦有召之者耶?大抵草木之生枯,土石之凝散,人与众动之死生、始终、有无,只是一理,更无他说。万一有之,亦怪异也。”

气,无终尽之时。形,无不毁之理。

真机、真味要涵蓄,休点破,其妙无穷,不可言喻,所以圣人无言。一犯口颊,穷年说不尽,又离披浇漓,无一些咀嚼处矣。

性分不可使亏欠,故其取数也常多,曰穷理,曰尽性,曰达天,曰入神,曰致广大、极高明。情欲不可使赢余,故其取数也常少,曰谨言,曰慎行,曰约己,曰清心,日节饮食、寡嗜欲。

深沉厚重是第一等资质,磊落豪雄是第二等资质,聪明才辨是第三等资质。

六合原是个情世界,故万物以之相苦乐,而圣人不与焉。

凡人光明博大、浑厚含蓄是天地之气,温煦和平是阳春之气,宽纵任物是长夏之气,严凝敛约、喜刑好杀是秋之气,沉藏固啬是冬之气,暴怒是震雷之气,狂肆是疾风之气,昏惑是霾雾之气,隐恨留连是积阴之气,从容温润是和风甘雨之气,聪明洞达是青天朗月之气。有所钟者,必有所似。

先天之气发泄处不过毫厘,后天之气扩充之必极分量。其实分量极处原是毫厘中有底,若毫厘中合下原无,便是一些增不去。万物之形色才情种种可验也。

蜗藏于壳,烈日经年而不枯,必有所以不枯者在也。此之谓以神用先天造物命脉处。

兰以火而香,亦以火而灭;膏以火而明,亦以火而竭;炮以火而声,亦以火而泄。阴者,所以存也;阳者,所以亡也。岂独声色、气味然哉?世知郁者之为足,是谓万年之烛。

火性发扬,水性流动,木性条畅,金性坚刚,土性重厚。其生物也亦然。

一则见性,两则生情。人未有偶而能静者,物未有偶而无声者。

声无形色,寄之于器;火无体质,寄之于薪;色无着落,寄之草木。故五行惟火无体而用不穷。

人之念头与气血同为消长。四十以前是个进心,识见未定而敢于有为;四十以后是个定心,识见既定而事有酌量;六十以后是个退心,见识虽真而精力不振。未必人人皆此,而此其大凡也。古者四十仕,六十、七十致仕,盖审之矣。人亦有少年退缩不任事,厌厌若泉下人者;亦有衰年狂躁妄动喜事者,皆非常理。若乃以见事风生之少年为任事,以念头灰冷之衰夫为老成,则误矣。邓禹沉毅,马援矍铄,古诚有之,岂多得哉!

命本在天。君子之命在我,小人之命亦在我。君子以义处命,不以其道得之不处,命不足道也;小人以欲犯命,不可得而必欲得之,命不肯受也。但君子谓命在我,得天命之本然;小人谓命在我,幸气数之或然。是以君子之心常泰,小人之心常劳。

性者,理气之总名。无不善之理,无皆善之气。论性善者,纯以理言也;论性恶与善恶混者,兼气而言也。故经传言性各各不同,惟孔子无病。

气、习,学者之二障也。仁者与义者相非,礼者与信者相左,皆气质障也。高髻而笑低鎝,长裾而讥短袂,皆习见障也。大道明率天下气质而归之,即不能归,不敢以所偏者病人矣;王制一齐天下趋向而同之,即不能同,不敢以所狃者病人矣。哀哉!兹谁任之?

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发肤还父母之初,无些毁伤,亲之孝子也;天全而生之,人全而归之,心性还天之初,无些缺欠,天之孝子也。

虞延不专言性善,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或曰:“人心非性。”曰:“非性可矣,亦是阴阳五行化生否?”六经不专言性善,曰:“惟皇上帝,降衷不民,厥有恒性。”又曰:“天生蒸民,有欲无主乃乱。”孔子不专言性善,曰:“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又曰:“性相近也,惟上智与下愚下移。”才说相近,便不是一个。相远从相近起脚。子思不专言性善,曰:“修道之谓教,性皆善矣。”道胡可修?孟子不专言性善,曰:“声、色、臭、味、安、佚,性也。”或曰:“这性是好性。”曰好性如何君子不谓?又曰:“动心忍性。”善性岂可忍乎?犬之性,牛之性,岂非性乎?犬、牛之性亦仁、义、礼、智、信之性乎?细推之,犬之性犹犬之性,牛之性犹牛之性乎?周茂叔不专言性善,曰:“五事相感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又曰:“几善恶。”程伯淳不专言性善,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大抵言性善者主义理而不言气质。盖自孟子之折诸家始,后来诸儒遂主此说,而不敢异同,是未观于天地万物之情也。义理固是天赋气质,亦岂人为?无论众人,即尧、舜、禹、汤、文、武、周、孔,岂是一样气质哉?愚僭为之说曰:“义理之性有善无恶,气质之性有善有恶。”气质亦天命于人而与生俱生者,不谓之性可乎?程子云:“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将性气分作两项便不透彻。张子以善为天地之性,清浊纯驳为气质之性,似觉支离。其实,天地只是一个气,理在气之中,赋于万物,方以性言。故性字从生从心,言有生之心也。设使没有气质,只是一个德性,人人都是生知圣人,千古圣贤千言万语教化刑名,都是多了底,何所苦而如此乎?这都是降伏气质,扶持德性。立案于此,俟千百世之后驳之。

性,一母而五子。五性者,一性之子也。情者,五性之子也。一性静,静者阴;五性动,动者阳。性本浑沦,至静不动,故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才说性,便已不是性矣。此一性之说也。

宋儒有功于孟子,只是补出一个气质之性来,省多少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