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经良玉铨,工诗善医。予家小云台时,对衡望宇,先府君以叙事之,与外祖蔡尤厚。谈必移晷,作剂宗法东垣。其视药尤严,味味拣之,谓某一生谨慎,然几误人性命者已屡。
一为某家五岁儿,病肺风,初用麻黄三分。不应,益以五分。又不应,第三剂益至七分,而额汗如珠,脉亦欲脱矣。急以人参五味止之,糁以牡蛎龙骨始痊。访之,则前所用皆伪者,七分则真麻黄,不觉已过重矣。
一为某店一主计,病水肿,以十枣汤逐之。再剂不应,因鉴前辙,索药验之,朽败绝无气昧。立饬赴别店易之,一剂而愈。金丈老医练事,故幸而免,然亦悕矣。
已亥,予入都,海上张君方鬻术燕台。张为赵少钝葭莩,时来延陵昆季邸第,走马尘坌中。时发浩叹,谓已幸有负郭一顷,门首悬壶,日可得数百文,足供鲑菜。一日,有事外适,令一夥守店。夥忽内迫,邂逅一旧徒,倩之代疱。须臾归,问徒曰:“有市药者乎?”曰:“有某人来市,旋覆代赭汤一剂,已撮付之。”夥检点一过,大惊曰:“代赭于橱顶取耶?”曰:“然。”曰:“误矣!”此信也。缘乡人多市以种菜,故蓄之。复虑儿童之戏弄也,故高置之。汝亟往告曰:“药不艮,须易之。计尚可及。”徒狂走而去。未至数里,忽邻有猛犬逐而噬,徒骇归告。夥急自觇之,则哭声盈耳矣。讼于官,医请以药渣验。视之,则诸药皆已腐烂,信尚宛然,乃治徒以过失杀人罪。而余家亦破,且从此种芝采术,故乡皆无地自容,故三千里外,出此下策。
余笑谓之曰:“子以医被祸故来,不知又有人以医避祸欲去也。”盖陈君伦文,适来辞行,因述其事于张。陈君吴江人,以录生议叙州佐,知医。一日在寓,见蓝翎人牵马来邀,问:“何所?”但云:“府中。”陈不敢辞,随之住。至一处,入门数重,有内监出引之,朱门绮户,愈进愈邃。至一室,则绣帐双垂,于帐缝中出一手诊之。左右递诊毕,问:“卧者何人?”宦者即叱曰:“请君诊脉,何问为?”乃易词以探,曰:“曾服过药否?”曰:“服,有单可查。”即请单验之。官曰:“可,然此单无验,不足效也。”阅单,略得大概,病者幼妇,症似产后,约略定方而出。
明日蓝翎人复来,且云:“今日王爷在府,恐传见。”乃盛服以往。仪郡王坐炕上,以总裁故,识之。见客入,为起立,命移一椅赏坐。云:“病者乃格格,年十六,去年已下降,今春妊,以少年不慎,半产,昨服先生药大好,幸终疗之。”且谓左右官者曰:“传语格格,医须望部,不必避面。”乃复入诊,格格出见。秾桃艳李,真天人也。陈已得解,用大用芎归,数剂而愈。再入再见,以大缎一卷,荷包两对,银四十两酬之,曰:“曹地山师父,荐汝高明,洵不诬也。今而后,吾府中仗君为司命矣。”拜谢而出。转计可一不可再,托词授馆滦阳,遁去。张君闻之,胡卢而起,曰:“吾方思日诳马钱一千,亦尚未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