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东郊龙泉驿是著名的桃树之乡。每年三月桃花节,漫山遍野桃花灼灼,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在桃林里钻进钻出,陶醉于馨香、浸淫于芳菲之际,忽然发现,一棵接一棵经整型之后的桃树,其“身材”竞大体齐崭:主干与枝叶形成亭亭伞状,树高与人的身高不相上下,少许“出类拔萃”者也只是略高一头。比之婷婷白桦,它少了那种修长的风采。比之依依杨柳,它少了那种婀娜的韵致。即使与公路两旁那些司空见惯的槐树、桉树相比,她也只能“仰视”它们的高挑个儿,似乎显得相形见绌。
桃树,算不上顶天立地的树中英雄;它只是“五短身材”的矮小民族。
然而,它的“绌”处,却正是它的优势:
由于它这身材,摇曳多姿的树身便与人比肩而立,自然缩短了一些“距离”。
由于它这身材,红红灼灼的花朵便与人耳鬓厮磨,自是增添了几分亲热。
若在树下品茶纳凉时,密密的伞盖刚好覆盖头顶遮荫蔽目若是树上果实盈盈时,诱人的鲜桃正好唾手可得毫不费力。
这桃树“适中”的身材,难道因人而生?这桃树“可人”的身材,莫非善解人意?设若桃树都长成难以扪及的“瘦长”形身材,人们的燠热之身,何以能荫蔽其下而受纳凉之惠?人们的七尺之躯,岂不仰之弥高、鞭长莫及而望果兴叹乎?果林中当然不乏伟岸高树。如拔地而起的核桃树,因其果硬而实坚,采摘时可用竹竿横扫之,虽满地落果而无伤于核壳;再如高耸入云的椰子、槟榔,因其皮厚而壳硬,可用扶梯搭架而采之,或听任狂风骤雨摧之折之,虽临空落下而无损于皮毛。然果实稚弱娇嫩如桃者,能经得住这番摔打折腾么?也许正应了它的“天生丽质”,桃树,原本就该生就这样的身材,一则让世人取之得便,于自己亦可免受伤害摔打而永葆鲜活“完美”吧。
桃树的身材,似乎天造地设般地予人以“方便”。
换一个角度讲,正因为桃树具备了这种颇受欢迎的身材,它才能顺应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律,以至于家有寸土、必先种桃,深为黎民百姓千家万户所钟爱;以至于灼灼其花、累累其果,成其名门旺族、姹紫嫣红之气候。
举凡天底下万千事物,其盛衰荣枯,抑或大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