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和云纪深同骑一只仙鹤,云纪深不敢逾礼,中间隔了很远。
白殷衣正坐在山顶的白玉桌前,以石子演化阵法消磨时间。春晖三月,连是有些冷意,山上风大,他披着一件外袍,左手拿着一卷书,右手拿着石子。
这些石子形状不太规整,但是却被洗得干干净净,桌上有个小盆,里面装了满满一盆。
白殷衣受了伤,脸色不太好,他坐在石凳上背脊挺得直直的,眼神也格外明亮,少了分硬朗,多了分儒雅,多了些亲近,不再让人望而生畏。
见云姑乘鹤而来,他微微抬了抬头。
“到午饭时间了吗?”自子敬下山以后白殷衣的三餐都是云姑从白家送来,药儿打扫院子端茶递水还成,做得饭实在是没怎么样。
他看天色,分明才巳时二刻。
云姑听到他的问话一阵好笑:“你什么时候也同你笨蛋徒儿一样了?只知道吃。难道我就不能来看你吗?”
“你不是天天都在看。”
云姑撇嘴,两个弟弟一个都不可爱。大的这个木鱼脑袋,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上心,情感方面更是笨拙得紧。小的那个太过滑溜,行为乖张古怪,完全猜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两个都是口不对心,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给你送人来了。”云姑抓住云纪深提着他跳到山顶上。
“云三见过前辈。”云纪深上前见礼,他在白殷衣面前显得有些拘谨。这也不怪他,在云家时听过白殷衣诸多传闻,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
眼前的白殷衣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云纪深自认也是美男子,可是跟白殷衣一比就差了些,这付病容更是给他增添了别样的风采,哪怕是身为男子的他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见云姑在一旁偷笑,云纪深意识到自己失礼,他仓促低头,耳根子有些红。
白殷衣并没有注意到云纪深的失态,收了石子说道:“坐。”
“谢前辈。”云纪深走到白殷衣下手,想了想还是坐在侧位,并没有正对着他。
“你父亲可好?”白殷衣与云纪深的父亲云知书有几分交情。
“谢前辈关心,家父很好。云三此次前来是有人托云家将这两株正阳草带给前辈。”
“有劳了。”白殷衣不动声色地收了正阳草,山外知道他正缺这味药治病的只有两个人。
他的两个徒儿。
他也注意到云纪深说得是云家,而不是他云三。
单单这两个字就能联想到很多。
离云派也在四处高价收购正阳草,几个月来没有半点消息,安蓝和子敬才出去多久怎么就找到正阳草了?以白殷衣的智慧,不难猜出他们去了绝谷。
绝谷是险要之地,没想到他的两个笨徒儿为了他居然以身涉险。他脑中闪过安蓝那张俏皮的脸,心中百般滋味。
“人呢?”白殷衣问。
云纪深愣了片刻,很快意识到他问的是安蓝和子敬。
“还在谷底。”云纪深笑着回答。
云三的笑容如沐春风,这一笑就连天也跟着晴朗起来。
“谷底?”白殷衣眉头轻皱,思考着这名话的含义,他有诸多疑问却没有再问。
“晚辈还要回去复命,告辞了。”
白殷衣点头,看向一旁的云姑。“红云,帮我送送他。”
“是,我的大少爷。”云姑抓着云纪深又飞上了仙鹤,她就是天生劳碌命。
离云派山门紧闭消息相对闭塞,云姑又问了问当下外面的局势,云纪深一一做答,送走云纪深后,云姑又返回山顶,把正阳草从白殷衣身上摸了回来。
“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里好些。这两株正阳草给我,我交给娘,她会帮你炼药,还有一株正好给师叔使用。笨蛋弟弟,你的笨蛋徒儿倒是有心了。”云姑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是也猜了个大概。
“药儿,过来,跟我一同回去给你家真人拿饭,我今天是没时间过来了。”听到红云的呼声,药儿连忙跟在了她身后。
云姑走后,白殷衣将石子收好,去了书房,他走到最后面的一个书架,然后查找着什么。这个书架的书都有些旧,书页已经发黄。他找了半天,终于在最里的位置找到了薄薄的一本,那本只有二十来页,古朴的蓝色封皮上只写着一个字《云》。
靠在书架上细看,看到第十五页时,终于找到了他想知道的内容。
他走到书桌前,用笔在书上写了备注,然后又将书放回了原处。“三千多年前,那批被送走的云家精英莫非就在那里?”他望着窗外沉思。
这时,夜神正带着昼天在外面玩耍,比起过年的时候它们又长大了不少,失去的内丹又重新凝练出来,虽然只有很小的一粒。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功。除了吃饭以外,安蓝很少会出自己的院子。不过,她明显感觉到慕容缭星最近来得勤了些,言语之间对安蓝也颇为亲近。
她想,这应该是李氏授得意。
慕容缭星知道她最近没出门,所以吃饭的时候,她在与慕容静儿看似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却在间接安蓝向透露天谷城最近的各种信息。
其中也包括慕容府的。慕容客的外伤已经好了,内伤还要调养,不过他与宋氏一样被禁足在西院哪里也去不了。他的妻子公孙氏办了一场赏花会,请了公孙家的夫人小姐们一同赏花。
慕容扶柳虽然出了书房,但是又去了祠堂。
慕容落人受了教训以后,乖巧了很多。
慕容缭星在谈到慕容落人时一脸不屑。俗语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是看清了西院的现状,暂时改变以讨慕容扶柳欢心罢了。
安蓝听着她们谈话,没有插嘴,但是有些话还是记在了心里。
慕容缭星在安蓝面前说这些,其实证明慕容家东、西院之争正式拉开了帷幕。以前只是西院压着东院,东院一直忍让,这一次李氏终于开始反击。
虎毒不食子。慕容扶柳对慕容琥所做所为让李氏寒了心,心里也做了决定。
当初她给安蓝写那封信时,说不定就抱了心思。
慕容缭星见安蓝吃完饭后便离开,望着她从容淡定的身影暗自焦急,她说的那些话不知道她听了多少,又想了多少,可是有些话却也不好拉开了说。
隐隐晦晦,听的人懵懂,说的人无奈。
“奶奶。”慕容缭星赖在李氏怀里撒娇。
“我的小祖宗,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也没陪你静儿妹妹多说些话。”李氏摸着她的头,笑着说道。
“说了,怎么没说,说得我口干舌燥,可是听得人却一点都不上心。”
“哦?怎么个不上心法?”李氏听了反笑。
“除了吃饭夹菜,偶尔应两声以外,什么都没有。”
李氏的笑意更深。“你说只有她一个人在,另外一个不在?”
“好像牙婆去的第二天就出门。”
李氏眼睛一亮,随即又把光华掩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以后专心指导延儿和静儿修炼吧,那些话不用再刻意说。”
“嗯。”慕容缭星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但还是点了头。
缭星走了以后,李氏把丫环们支出了房间,只留海棠一个人。“你立刻差人到天佑镇,看大少爷那里最近是不是遇着了什么人。”
“小姐的意思是,那另一个是到大少爷那里去了?”李氏撑在扶椅上,吃了一口蜜枣,笑而不答。
“你觉得她人怎么样?”李氏问的“她”就是安蓝,那天海棠也见着了。
“是个伶俐人。”海棠一下子也明白了过来,“我这就去办。”
不仅伶俐,而且胆大心细。
李氏抬头看着西院,这一次她露出了笑脸。
原本出去的海棠突然又折返了回来,她看似沉稳,但是仔细一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步子比刚才出去时要迈得急,进入里屋后,嘴角向两边拉开,笑容怎么藏也藏不住,这笑和平日里虚应的笑不一样,是发自内心的。
安蓝咐在李氏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李氏猛然坐起来,也是一片欢喜。
“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我刚刚出去就看到玉裳小姐过府来,她是差来舅老爷报信的。”
“快,叫玉裳进来。”
接着便见海棠领过来一位十八、九岁的小姐,她穿着一身鹅黄的长裙,裙角绣着牡丹,落落大方。
“侄女拜见姑姑。”
“起来,起来。”李氏托起李玉裳,牵着她的手下。
两人寒暄了几句,李氏又一脸激动地问她。“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回来的。这会儿在云家,云家老祖宗先差人通知了爹,爹又让侄女儿来跟姑姑说一声。”李玉裳答道。
“怎么又到云家去了?”李氏不解。
“听说是跟云家老祖宗一起回来的。这会儿说要见一个人,那人姑姑也认得,就是跟西院有过节的那位。”
李氏大惊。“竟然是她!老祖宗怎么会突然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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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还有。终于歇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