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微笑着,满脸不在乎,掩饰着她心里完全相反的强烈反应——非常在乎、非常在意。那种赤裸裸的羞辱和挖苦,将她的自尊心彻底践踏,骄傲刚烈的芥末如何能忘记?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那次羞辱,那是在她心底埋藏了整整一年的痛和刺。
有时,她会无法控制地回想那一天发生的事——她的痛苦她的羞辱,还有旁人的同情和怜悯——她无法忍受那种眼神,骄傲敏感的蝎子不能忍受羞辱——死都不能!
她一直忍,从来不曾表现出来,从来不曾让任何人知道。
她一直恨,恨宫野,恨这个当众羞辱她的人。
她从不怀疑她会恨他一辈子,死都不会原谅他,她就算不要命,也要为那时的羞辱挣回一口气,所以借着现有的悲伤,处处不要命地挑衅他。可是,就在刚才,他只不过对她说了三个字,那三个泛滥成灾的字——对不起,她竟然——竟然就释怀了,积累了一年的恨意烟消云散。
她无法相信,可是,她真的不恨了,一点都不恨了。这个认知,打击她了,三个字和一秒钟就可以化解的痛苦和怨恨,竟然折磨了她整整一年。
她原来是那般没骨气和软弱的一个人,她原来是那般没原则和气节的一个人。
她哭得更厉害了。
似乎要扯破嗓子地不知哭了多久,她哭累了,声音小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这时宫野说话了,虽然声音很微弱,但足够让她听清楚:“110就要来了,你走吧。”
芥末抽抽噎噎地擦着眼泪,把鞋子穿上,使劲抽了抽鼻子,站起来。张眼望向巷口,隐约有警车的灯光闪烁,110应该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
她看向宫野,声音有些嘶哑:“站得起来吗?”
“勉强吧。”宫野扶着墙,吃力地撑起庞大的身体,浑身伤口再次把她吓到。
伤成这样,爬都爬不动了,她在四周转了一会,找到根棍子,递给他:“撑着。”
宫野支着棍子,勉强离开墙壁,走路摇摇欲坠。芥末摇摇头,无奈地走到他身侧,抬起他的胳膊,环在自己肩上。
“干什么?”
“去医院,如果你不想疗伤,我会补你几脚成全你。”
宫野不吭声了。芥末小心地架着他,两人慢慢往巷口的另一边走去。夜色中,她和他的背影,一样的孤独骄傲。
宫野真是够重,象座山似的,差点把她压垮,一百多米的路足足走了十多分钟。到了巷口,拦住一辆的士,直奔医院。
两人都很累了,一路上没有说话。
到了医院,在明亮的灯光下,宫野全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医生忙着给他清洗和处理伤口,看那伤势,估计要在医院呆上几天了。
芥末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十二点了。算了,明早第一节课不重要,不上了,晚上就在这里过吧,这个混蛋伤得这么重,丢他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