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珠子虽然不是上好的,却是黄夫人自己亲手挑出来,亲手串起来的,珠子下面络子,也是用心思打的。
现在络子拆散,珠子分开,一粒一粒全抛在了地上。
淘气过两次,真姐儿歇了一歇,又要梅花看。让人摘了来,玩了一会儿就不要了。听人说了两个笑话,眼睛又瞄着投壶,那眼珠子转一圈,就是一圈的别有心思。
说直白些,是不怀好意。
赵赦好笑,给了真姐儿一个梯子:“还要投不成?”真姐儿笑眯眯,取下头上一根簪子顺手掷过去。
“叮当”一声响过,又是“咚”地一声。一位夫人晕倒在地,旁边夫人们一起来看:“夏夫人,你怎么了?”
夏夫人悠悠醒转,她本来就没有晕,是受到惊吓。抚着额头醒来,死死护住额角一片头发,呻吟道:“我的头疼,容我不能在这里,我要回去。”
她的丫头伸手扶她,夏夫人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护着那额角,像是头疼得多么厉害。
主仆走下高亭,见左右无人,丫头抱怨道:“您倒不敢对王爷说说?”夏夫人这才取下护住额角的手,那一片发丝上,俨然是和真姐儿扔出来的一模一样簪子。
这一对的一个,在这里。
“她现在有了,王爷尚且让她三分,我说有什么用?”夏夫人还是呻吟地嗓音,若泣若喃地道:“东西送去,是亲手交到王爷手上的吗?”
丫头诧异地道:“是我亲手交给王爷的小子,半点儿也不会错。夫人您刚才怕的是什么,只管把头上这一枝亮出来给她看看,就说是撞对了式样,看她能如何?”
夏夫人摸摸心口,犹有后怕:“傻丫头,她当着王爷的面敢这样,肯定是有备而来。王爷水涨,她就船高。皇后和贵妃礼遇的人,我冲撞了,只有罪名没有理的。”
丫头想想也是,收起埋怨,扶起夏夫人:“今天她兴头,咱们避一避吧。”夏夫人避开。
高亭上,真姐儿也没有有继续下去。虽然她还有兴,身旁赵赦却轻咳一声。在一在二不在三,玩了三次,安平王不再允许真姐儿吃第四个醋。
这丫头,整一个醋葫芦。
轻咳声响起,真姐儿老实收敛下来。对着赵赦瞅一眼,那意思还意欲未尽。赵赦微微沉下面庞,警告一下表哥只能容忍到这里。
真姐儿又老实一下,玩着梅花不再寻衅。
安平王坐在这里,对夫人们欢笑也好,使眼色也好,全当看不到。他眼里看到的,只有赵小毛。赵小毛没玩好,正在闹别扭,低下头又不理他。
一个宫女悄步上高亭,在身后扯扯孟夫人衣衫,低声道:“有事。”孟夫人心里黯然,难得寻到的这一个空儿,全消耗在被王妃吓了一回上。
她不敢耽误下来,对宫女低声道:“我就去引来。”离开宫女,过了两道宫院,这里常青盆景儿多多,有几个人背对着正在赏玩。
孟夫人没有进去,站在垂花门下唤了一句:“请随我来。”观赏盆景的几个人转过头来,却是商少阳和他的随从。
其中一个随从面如敷粉,身材纤细,是打扮成随从的小舞。小舞身份不能入宫,商少阳心中有愧,让她打扮成男人进宫玩一玩,也算是来宫里一回。
凡是能给小舞的,商少阳全给了她。不能给小舞的,他也没有办法。至于给得对不对,商少阳也是个不去想的人。
宫灯千姿百态,宫人千种模样。小舞喜笑颜开,不时低声对商少阳道:“这件衣服很好看。”或红或黄或碧或青的飘飘宫装,让小舞大开了一次眼界。
商少阳虽然要说:“走好。”不过对于小舞一次又一次地贴过来,倒不拒绝。
小舞,成了来看万花筒的。
孟夫人眼前总晃动着那摔在地上,掉落玉块的香囊,不回头看他们,却心不在焉的接上话:“见过娘娘,宫中有几处可以赏玩。”
“是真的?”小舞欢天喜地说出来,又缩一缩头,知道自己不应该接话。孟夫人偏偏没有听出来,还是没有回头,无精打采地道:“是真的。王爷出来后,寻侍候的小太监问问,哪里可以玩的,让他们带你们去。”
商少阳对小舞笑笑,那意思是等我出来带你宫中游玩。小舞喜形于色,是到京中难得高兴的一天。
皇后宫外,随从们停步,孟夫人独领着商少阳进去。商少阳一面走,一面把宫墙琉璃瓦看得一个仔细。
内宫中,多严谨。内宫中,多锦绣。第一次进京的商王来时是假装轻松,走着走着,虽然更见奇花异草,美丽禽鸟,人却越来看凝重。
几个美丽的宫女打起门帘来,孟夫人只引商少阳门帘处跪下,叮嘱道:“王爷这里行礼。”商少阳三拜九叩过,偷偷抬眼对门帘内看去。
见里面宫室深深,有一个妇人露出全身来。头上凤冠,身上是凤衣,面容和上次在伍家见的人一模一样。
他深深再次叩下头去:“臣,谢皇后娘娘洪恩。”
只此一面,孟夫人就引商王出去,在路上目不斜视,没有再同他说一句话。商少阳心照不宣,皇上病重不起,这宫中,要翻天了。
站在哪一边?商少阳一时晕了头。太子殿下,还是四皇子,八皇子,还有楚安王等几位皇叔在……
且看风向再说。商少阳心中盘算,乱世出英雄,乱世可以建功业。最好京中乱上一乱,才是大显身手的时候。
出来会合上小舞和随从们,商少阳是浑身上下轻松了。果然如他所想,皇嗣还没有立下。如果立下了,皇后也不必着急去见外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