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要去,就在绿仙庵出家吧,”真姐儿缓缓说着,见韦姨娘面色一变。自己不再阻拦,韦姨娘当然心中会更难过。
这更难过,真姐儿是防备于心。她一句一句和韦姨娘说着:“你虽然出家,还是王府的人,你出家后的使用,我这里让人按月送去。”
“请王妃容禀,出家后就不是在家人,一些使用妾自己可以。”韦姨娘低头说过,真姐儿轻叹一声:“我知道你有怨言,”
韦姨娘凛起心神,不愿意自己出王府前再多生横枝,强装笑脸道:“妾不敢。”真姐儿继续轻叹:“你出家,别人肯定要说我不好,也奇怪,这些等着说我不好的人,只怕都没有见过我几次。”
“王妃,妾心向佛门,一心出家。”韦姨娘只得再次跪下来,因为害怕不能出家,身子紧张得有些颤抖。
真姐儿还是笑得可亲,双手握着放在膝上,淡淡地道:“碧花,喊王妈妈来。”韦姨娘身子一抖,见进来的王妈妈,果然是自己院子里的人。
韦姨娘此时心中陡然惊骇,跪在地上愣愣地只是看着王妈妈。王妈妈不看她,对着王妃行过礼,听王妃问道:“姨娘平时在房中,可说些什么?”
“王妃,不……”韦姨娘惊恐万状,只说出来这几个字,就被王妈妈的话打断:“回王妃,姨娘平时在房里,多有怨言。说王妃是狐媚会惑王爷,把王爷拦得紧紧的。又说王爷不往姨娘房中来,是王妃善妒,是千古第一个妒人……”
王妈妈把韦姨娘私下里说的话,一一道来。真姐儿听得悠然自得,鼻子眼睛全往房顶上扬着。韦姨娘在地上瘫软了身子,嘴里吐出来模糊不清的话语,又轻得不可以闻到。
“碧花进来,赏王妈妈,带她出去吧。”这些诽谤话,反而让真姐儿语调更轻快,到王妈妈走后,她才对着软在地上的韦姨娘含笑,笑得轻松甚至有些活泼俏皮:“你看,我容得下你。从你进府,就没有少说我不好,也没有少出花样。现在你应该明白,我是容得下你的。”
韦姨娘很想直起身子回一句,只是怎么也抽不出一丝力气。她心里惊骇地闪过一个心思,王爷对于心存诽谤的人,是不客气的。
有赵赦这个严厉的人在前,真姐儿极开心的完成今天这个场景:“你想说我不好,这可不行。你要记住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就出了家,也还是王府里在供养着,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是……”韦姨娘这一次,总算吐字清晰了。她头昏昏心沉沉,王妃,居然全都知道。数年前的话,也被她翻扯出来。
她,是全都知道的。
“好了,你要出家,我拦阻不成,只能让你出家去,不过你呢,记得一条,你的使用还是王爷和我供养着。这样韦老大人也有面子,你也还是有主儿的人。”真姐儿笑容可掬:“韦氏,你要牢记!不管你是出家还是在家,这封地上,是王爷说了算,也是我说了算!”
说过拍拍双手,碧花和红绢进来,对房中不多看也不诧异,两个人弯腰拖起韦姨娘,把她扶了出去。
房中真姐儿这才真是轻叹一声:“这是何苦。”
“王妃,王爷又催您回房。”赵星又来回话,真姐儿起身笑:“这就回去。”看沙漏是起更后,又要挨表哥说,说他以前从没有过耽误陪真姐儿用晚饭,而聪明能干真姐儿,又一次误了回房的准钟点儿。
石榴花半开半残,黑暗中犹见红色。花架子上香飘满园,犹见地上落红遍地。有琴声叮咚一声轻响,仿佛自天上来。
才和韦姨娘勾过心斗过角,再听到这流水似琴音,让人心情开朗。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在抚琴。家里的歌女小戏子全在二门外,夜里大模大样抚琴的人,只能是赵赦。
真姐儿听得心旷神怡,见月照花林碧瓦好似白沙泻地,有白云一片,仿佛弱不胜愁。
琴音又一变中,清朗如月,落花尽皆半醉时,真姐儿踏着落花来到院门前。
长廊下赵赦面前有琴,端坐着在抚。脚步声踢哒中,真姐儿笑嘻嘻回来,坐到赵赦身边去,对着丫头们悄声第一句是:“给我拿块吃的来。”
斜月沉沉下的琴音嘎然而止,赵赦抬手就给真姐儿一下,笑骂:“你这个煞风景的。”真姐儿拱过来,笑逐颜开道:“我真是饿了,是真的。”
“这琴不好听吗?对风月说肚饥,这样的俗人是哪里来的?”赵赦还在调笑,把真姐儿抱到怀里来,吩咐丫头:“撤了琴桌子,摆晚饭来。”
再接着调侃真姐儿:“表哥像是也饿了,遇到你这样俗人,只能说酒菜。”
真姐儿手点着自己鼻子,摇头晃脑有得色:“哈,我赶紧的回来,就是怕饿到表哥。表哥你哦,月下弹琴,弹得这么动听。从书房里回来我就饿得能吃一头牛,听了一路琴回来,只是小饿。给我一碗饭,就可以继续听琴了。”
“咳,真姐儿,表哥好像是属牛的吧?”赵赦笑得邪邪。真姐儿恍然,凑到赵赦耳边:“原来,难怪我回来,只想吃牛。”
王爷也凑到真姐儿耳边:“那咱们是先进房里吃一回,还是先用饭?”真姐儿双手抱着肚子:“好饿好饿哦,饿得没法子想事情。”
“小坏蛋,坏蛋真姐儿!”赵赦用手指又敲真姐儿额头,真姐儿熊抱赵赦的身子,钻在他怀里躲这手指,嘻笑讨赏:“下午听了好一通骂,表哥补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