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是心中烦闷。女儿亲事,我思来想去,你订下来吧。”林大人仰面对帐顶不急着坐起,在这早上神思最佳的时候,他想明白:“安平王那里,不用等他。”
林夫人犹有揪然:“王妃来说了三门亲事,我看都不错。不过我没有给她好话听,她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来的说,像是讽刺我们嫁不得王爷。”
“这当初是你我谁先想起来要给安平王的?”林大人追究这事情的来由:“真是糊涂啊。”林夫人在床边坐下:“糊涂倒不糊涂,是安平王出尔反尔。老爷,楚安王在为女儿议亲事,我看咱们再等上一等,或许安平王糊涂犯过去,他再找人看看京里是年纪的可都嫁了。”
床前银烛闪了最后几闪,无声无息熄灭。窗上白光渐浓,院子里有丫头们的轻笑声。林大人在这轻笑声中指责安平王:“你愁他以后没有适龄的人嫁?他出了名的会等,他那个王妃,不就是从襁褓里等出来的。”
“这倒也是,就依老爷,反正前几天,我也见过几个媒婆,让她们为女儿说一门好亲事。咱们女儿生得好,怕没有好亲事不成?”
林夫人说过,外面有丫头请:“管家请夫人。”林夫人出去,林大人又养了一会儿神,安平王妃说的亲事是不错,个个都是五品上的将军。不过依着这亲事,女儿嫁不成王爷,要嫁王爷帐下的将军。
林大人心里,是怎么也不舒服。
“老爷,老爷,外面来了求亲的人,”林夫人裹着紫色刻丝宫缎石榴花的身子,一阵风地进来:“您快去看看,我打发不了他。”
林大人还不太愿意就起来,想到女儿亲事被安平王府回绝,林大人就提不起来精神。在他看来,回绝楚安王府都不应该回绝自己家。
被林夫人赶着起来,夫妻一起往前面来。在房中林夫人已经在说:“听说是西北的将军,老爷您说,咱们女儿京里找不到人家?一定要嫁到西北去。听说全是京里人,有一家是家里迁到苏州的一房,根儿还在京里,京里也还有人,我也打听过,是城外有庄子的人家,倒是人不少,不过……”
这样絮叨着来到前面,见一坐一站是两个人。林夫人也愣一下:“刚才只有一个孙将军,现在……”
在这里侍候的家人上前:“老爷,反正您要出来,我就没有回报,这一位也是西北来的,说是贺将军,他说他提过亲。”
“滚。”林大人胡子抖几下,先把家人骂到一旁,再换上三分不咸不淡的笑容进来,拱手道:“两位将军,此来何事?”
坐着的,起身自报家门是孙昭,这是安平王妃第一个来说起的人。他身材魁梧,面色不算黑,鼻子眼睛也端正,报官阶履历也清楚:“祖上在京里,大伯父家现居城外二十里铺子,还有叔父家也在京里。父亲早年去苏州游学,就此留下,闻听林大人长女颇有贤名,托王妃求亲不成,末将自己来了。”
这一个说话还算中听,下一个也跟上来报履历:“贺彦,祖居京外,离此一百里的集镇上是大家。人丁单薄,三房单传独我一人,听我婶母说林大人家里有待嫁的姑娘,奉双亲之命来求亲。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求亲不成特来请教,是何道理,看不上我?”
这一个已经有了火气。
林大人看看林夫人,安平王妃说的人再说也不能答应,一个是不能由王侧妃变成帐下将军妻,一个是将军们全是武人,再文武双全的人,比如赵赦身上,都有杀气。
嫁赵赦,至少他一表斯文。这两个人一个面色不黑,一个颇有些黑粗,已经不是善良面色。
林夫人所以把林大人请出来,就是她也觉得武人不好说话,不是女眷可以徐徐说话那种。
这两位客人算是斯文的那种,已经不等林大人坐下来就说话,林大人不急不忙,是文人的方步迈到主位上坐下坐好,这才对两个将军徐徐道:“小女得将军们垂青,乃是幸事,不过我本文官,不愿意女儿嫁给武将。”
说到这里,外面院子里有了大笑声:“林大人何在,俺老黄来也。我说奴才,你这院子里一丛一丛的这大花,是什么花?”
林大人愕然,这是谁?在别人家里大呼小叫,而且这个声音不熟悉。他匆匆站起到滴水檐下站住脚根,见走来的这个人,也是身高八尺,好似一座黑铁塔往这里移动。这个人,自己肯定不认识。
家人正掩口笑他粗鲁不会当客人,回他话道:“这是绣球花,开起来就是大朵大朵的。”这黄将军一听精神焕发,两只眼睛到处找:“绣球俺知道,闺女大了要抛绣球,你们家种这么多绣球花,有不少女儿吧?有几个,都生得不赖?”
林大人险些气晕过去,心里只骂那家人来出气。家人也听出来这一位不是一般的不对路,板起脸老实当差领路,对黄将军这话不回答。
黄将军听不到回答,又紧着回他:“你不好说,比划一下也行。是生得像娘娘庙里的娃子,还是生得和俺相似。要生得和俺相似,俺这傻蛋可就上了当白跑一回。”
家人绷直身子在前面带路,好似没有听到。
“俺不会上当吧,都说林姑娘生得沉鱼落雁,应该是武艺不错,就俺这功夫在军中数一数二,也不敢夸口沉鱼落雁,沉人摔人还差不多。”
林大人是四品的大员,可谓见过各种各样的官员,独今天这一位将军,他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