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这是假话的真姐儿没有再深究,接下去道:“只举一个例子吧,王爷和我出城去问及农闲时做什么营生,农人们家的女子说针指虽然好,不过奸商们可恨,欺负他们不认字,王爷明明张贴布告,声明布帛麻价格在其上,还是有人敢不守法令,欺骗他们不认字。”
黑亮的眸子放在韦大人身上,真姐儿微笑:“你看,要是会认几个字,也是有好处的。”韦大人这一次学乖了,赶快跪倒道:“奸商们从来可恨,请王妃重重惩治。上个月才报上来的茶叶商人,就有不少以假充真,又扰乱茶叶品级的奸商,这样的人,其实可恨。”
真姐儿面临一次严重的藐视,沈吉安就是从事茶叶贩卖的商人之一。
“可去看过韦姨娘?”真姐儿只说了这么一句,不伦不类地插在韦大人的问话,是声音悦耳,语调动听。韦大人心中冷笑,面上恭敬地回道:“臣进王府理当先拜王妃。”
真姐儿这才慢慢道:“关于商人不仁的事情,已经是多起报上来。韦大人既然提出,等王爷回来,官员们议一议吧。”
把韦大人推走,真姐儿一个人出神笑了笑,磨刀霍霍对准的,并不是赵赦一人。
韦大人回到家,就有客人上门。是关家的老三又携重礼而来:“这奸细的事情与我们无关,我们要知道,当然不会卖给他。说死的那个人是突厥名将噶里都,我们也不认识,再说他的银票,是京里底子硬的银庄子,二爷就和他相识,也没有几年。”
抚须而笑的韦大人道:“青云有路你不走,你往我门上来是没有用的。”关三忙道:“请大人指教?”韦大人含笑:“王妃是个能干的人,又能管内宅又能陪王爷又能管政事,你何不寻个门路,去求到王妃面前?”
关三很是为难:“我们不认识,不然您给我们引见引见?”韦大人笑顾他:“你怎么会不认识?王妃娘家姓沈,是个贩茶叶的生意人。”
“哦……”关三若有所思,想想韦大人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
飞雪又一次伴着梅花盛开而至,易宗泽伤养得大半。面上伤痕不再可以吓到自己时,他有时候也会在藏雪坞附近走一走。
这是园子里的一处地方,平时饭菜是赵如和赵意亲自送来。再加上进府后,真姐儿一次也没有见过他,所以易宗泽在这里,还没有人发现。
站在飞雪下的易宗泽,是真正的看到安平王府的内宅。
绿枝在冬天里也是遍布丛生,想来春夏飞花,格外的绚丽。偶然有行走在这里的人,也是面有笑容,看上去,是一个和详的内宅。
有人匆匆走来,在白雪地上印上一片脚印。赵如来送热茶,再告诉易宗泽一个消息:“清源王殿下奉旨劳军,明天就要到了。”
“怎么到得这么快?”易宗泽吃了一惊。奉旨劳军肯定是明旨先发,处处州县传到这里,至少也会提前一个月知道。就是明旨一发,当天就启程,打前站的人急急送信,也是半个月前会知道。
这样突然的到来,只能说明清源王是微服而来。近这里时,才亮了衣冠。奉旨从京中来的人微服私访,不用说没有好事儿。
易宗泽在吃惊,书房里和真姐儿在一起的幕僚们也都是吃惊的。张士祯觉得这事情不小,对王妃道:“先行迎接,把殿下安置在哪里合适?”
要是安置在王府,张士祯担心清源王会发现白石世子。真姐儿略一沉吟:“准备红毡住处,请殿下安置在驿馆里。”
驿站里忙活起来,清扫房子收拾雪地,人人忙得不得闲。掌灯以后,门外一辆马车停下来,红灯高照着王妃下了马车,亲自来看清源王的住处。
宝鼎香,软罗榻一一看过,真姐儿满意的点点头。驿卒张老五站在黑暗队列,这一次才算是见到沈王妃真容。
说书的人说面如芙蓉,应该就是王妃这样被红色宫灯照亮的容颜吧,张老五和一干驿卒们正在贪看王妃华丽的衣饰和首饰,见王妃笑容满面,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水暖春波,看得人人只觉得那眸子中敛艳收魄,把众人魂魄一起收走。人人都把胸膛再挺一挺,心里想着王妃在看自己。
只有张老五心中明白,沈王妃看的,是自己。她上一次对自己说的话:“有什么话要对我来说。”在张老五心中轰然响起。
大红宫灯前面高高挑起,衣饰上绣着金凤带大罗袖的王妃在新铺的红毡上一步步走出去,在一干没有见过王妃的人心中,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深深印痕。
大雪满地,飞雪乱舞,十里梅香中驶来清源王的马驾。他是紫衣玉带坐在马车中,见两边梅花朵朵,仿佛满意,又似有讥讽。
“殿下,王妃带着官员们来迎接您。”侍卫们在马车旁问过话,清源王往外面看看,白雪茫茫中,一群身着红袍的人中,大红色宫装的真姐儿还是一眼可以看出来。
她身上是红色衣服,头上是镶红宝石的一套头面,在这头面和红色衣服中,唯这个人的雪白,比白雪还要姣好。
清源王命停车下来,雪地中清冷空气让他一振,精神更显神采奕奕。让行礼的人平身,对两边横枝竖斜的如螭梅枝看着,带笑道:“这梅花不是新栽的吧,我来只是看看,过于扰民这就不好。”
“处处都有爱花人,殿下,这花全是百姓们春天自己栽种而成,”真姐儿语气里并没有得意,不过她心里和明白的人都知道这是王妃对王爷的进言,小罪者依过错而罚栽树。梅花愈冷愈香,所以成活的反而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