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就有人往咱们这里来送礼,问了一问全是在京里候官职的小官儿,没有差使想要放出京去的京官。过年前都推了,不想今天真姐儿刚进门,这些人又来了。一抬抬礼物都往这里送,有不少人是找着咱们家里熟悉的主顾商户们送来,不好全推。所以喊真姐儿来,是对她说这件事情。”
巧文出了第一个主意:“放狗,养几条大恶狗栓在门前,一见到生人来就汪汪,人就不敢来了。”这汪汪声,巧文学得很像。
哄堂大笑中,云三官人又好气又好笑:“咱们是生意人,开门迎四方客,栓条恶狗别人不来,这是败兴话。”
“那就告诉他们,咱们家不收礼。”沉芳说过,云老夫人道:“咱们这条街上住着四、五个小官儿呢,以前没来往过,现在突然来了,全拒了以后他们当了官,这可不好。”
云三官人也反驳:“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送礼的人也不能全挡着。而且这来的,可不是少数。挡了几个人一传十再十传百的传一传,好像咱们家里不待见人一样。”
叽叽喳喳的姐妹们抢话说,最后怪到真姐儿身上:“来的时候惊天动地,所以人才知道她来了。”
云老夫人笑个不停:“混说,难道偷偷跑来。”捡了一个空问真姐儿:“你意下如何?”真姐儿道:“太招摇收礼,是要被御史们弹劾的。他们管不到这里,却能弹劾表哥。”
几个姐妹们这才一起伸一伸舌头:“还有这样的事儿?”
真姐儿微笑看了她们一眼,对云老夫人道:“依我说,凡是能找得出来是邻居是亲戚关系的,就收下。以后他们家里有事儿再还也能说得过去。八不沾九不连的人,就不必收,言词上客气些也是就了。”
话刚说到这里,云大官人手捧着东西奔进来,是慌里慌张:“母亲,咦,真姐儿也在,你来看看,这是太子给你送的东西。”
真姐儿还没有过来,几个满头花翠的脑袋围过来:“我们看看,太子府上送什么?”真姐儿宫中斥退吐厥使臣,民间并不是人人得闻。
云家的姑娘们也不知道,对着云大官人手上如意百花平脱金银的红漆盒子一起羡慕,再纳闷地问真姐儿:“太子殿下,几时对你这样好?”
打开的盒子里,是镶东珠的一盘子珠花,个个东珠不是最大的,却有小指甲那么大。沿着盒子,幽幽放着一圈白光出来。
下面有信笺,真姐儿拿起来看过,嘴角边有一丝略带不悦的笑容。把贴子呈给云老夫人,真姐儿回话道:“是太子府上清源王殿下送来的。”
云老夫人看过,信上只是几句吉祥话并没有别的。问真姐儿如何处置,刚才说起来小官送礼都郑重其事的真姐儿漫不经心吩咐红笺:“给来人拿上等的赏封儿,收下来就是。”
陆姑娘进门,正巧听到最后几句话。进来见云老夫人止住红笺,对云大官人道:“赏封儿家里有,你去给他。”再对真姐儿道:“你就要成家,省一个是一个。”
真姐儿忙道:“外祖母很不必给,这赏封儿是来的时候预备好的。”这一盒子东西,不是送给云家,信笺上,是指名写给真姐儿的。
“你省一省吧,以后要管王府,凡事要节俭才好。”云老夫人还是让云大官人去了。
陆姑娘在这里听过,回去告诉高大人:“不收人的礼,只收太子府上的。别的人,全不收。”高大人又气了一个倒仰,当时就道:“我就知道你不行!我去找了岳父母,托他们送去,云家也没有说不收。”
“真的,你几时送去的?”陆姑娘见高大人冷笑,知道可能是真的,忙又问道:“可给了你上等的赏封儿,她自己说备下的有赏封儿才回云家,老祖母不要她的,全帮她付了。”
高大人冷笑:“我是亲戚,要什么上等的赏封儿,我不是太子府上的下人。”陆姑娘脑子里,还在想着太子府上送来的一盒子珠花,随口道:“你要是太子府上的下人,也不会为没有官职着急了。戏文上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可见这求官的事情,是你们男人们的事情。”
高大人转身而去,听陆姑娘在身后又不服地道:“我不行?我怎么不行了!我从来不像她那个样子,街上还有人说她装病哄王爷呢。要是我病了,只要我能动,也不会做那样让人抱着让人扶着的十四岁、十五岁的事情出来!我不行,哼!她离了王爷,她能行!”
远远走开的高大人心中恼火,你要是行,为什么不学姑子出家修行,再不然学人自梳,不要嫁男人!
云家把这事情商议过,云家三个官人每天轮流分出来一个,专门应付这些送礼的人。
转眼是二月,绿草茸茸,蓝天青青。陆姑娘随着别人每天来陪真姐儿,高大人也希望她多不在家,免得看了心烦。
这一天大家坐着在说话,沉芳刚说一句:“天井里大水缸里的冰全化了,睡莲也冒了个头。”外面赵如走进来,在门外站了一站。红笺过去,接过赵如手中的东西呈给真姐儿。
真姐儿打开来看一看交给红笺:“收起来吧。”坐下继续说话,沉芳好心地提醒道:“你上午上课砚台里应该还有墨,收了王爷的东西,现在就回信吧。”
“我算过了,从表姐回到家里来住,王爷是两、三天就送上一回东西来。”说话的巧文也不是笑话,反而是羡慕:“收东西真好。”
敢情是看上了这些光华陆离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