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不怕,”红笺手扶着一个半人高的梅瓶,真姐儿正往里摆花,百忙之中,不忘回头再说一句。赵赦坐下来对着到处花香很是眼红,对母亲道:“真姐儿病的时候,天天表哥长表哥短的哄着我给她好玩的好吃的,现在好了,就不要我了。”
赵老夫人笑着打趣:“她怎么敢不要你,你不教训她,就已经是好的。”说过看一眼真姐儿再道:“论理这好了,也可以听教训了。几时你训病了,又自己一天几趟的去看她。”
“我就是去看她,也看不来这些殷勤。”赵赦示意母亲看真姐儿换下不要的花:“这些,比我书房里的还要好呢。我书房里的花,都干了。”
这口吻的,活脱脱的在掂酸。真姐儿“噗”地一笑,赵老夫人也笑得不行,对儿子道:“那是你的小厮偷懒,你该去打他们。”
见真姐儿在旁边笑得好似一朵开口石榴花,赵赦招手:“过来过来。”赵老夫人笑眯眯看着真姐儿殷勤全在脸上,过去笑靥如花:“表哥,你有什么吩咐?”她站在身前,笑涡里似不是笑,而全是酒。
赵赦对着醉人的笑容觉得享受,往后面舒服的靠着,挂上漫不经心的笑容问真姐儿:“以后还要东西不要?还要表哥疼你不要?”
听过的真姐儿,一溜儿小跑着回到赵老夫人身边,现形的告了一个状:“姨妈,表哥说他以后不疼我了,这可怎么办?”
“听他胡说,又没惹到他,凭什么不疼。”赵老夫人说过,一直旁边坐着的赵老大人忍无可忍开了口:“夫人,儿子是对你的这几束花在掂酸,你把花给他一枝子,他就不闹了。”赵赦闭上嘴,谁是为这几枝子花,分明是这个小丫头病一好,就把表哥全然忘到脑后去了。
王爷计较,真姐儿不放在心上,别人也会放在心上。赵赦用过晚饭说有事早早出去,赵老夫人对真姐儿提醒道:“明天去换书房里的花,把你表哥忘了,他要罗嗦。”
丫头们也记得清楚,红笺和绿管回房就把竹子编就的轻巧花篮子收拾好,小金剪刀放在里面,又放着若干丝帕以备擦手。
晨光初起,真姐儿携着好几篮子的花过来时,眼睛被榻上摆的一件东西吸引住,再也舍不得离开。
这是一件金丝连环甲,上面的甲叶环扣都是崭新的,上面不知道踱了什么,光放在那里,表面隐然有一层光泽。
这光泽在窗纸上透出来的晨光中,看上去半吐半露流动着。
“这是我的吧?”真姐儿欢声过去看,又用手爱惜地摸一下再收回手看几眼,再小心的伸出手。
回身出去找院子里的赵赦,人因为喜欢的不行,不仅仰着头,还踮着脚尖来问:“是给我的吧?”真姐儿一下了明白过来,慢待表哥的后果,脸面前就来了。
赵赦装糊涂:“什么是你的?”对着真姐儿快快乐乐的小脸儿,赵赦露出笑容,哄孩子,还是手到擒来。真姐儿踮着脚尖,也还不到自己肩头。
“那战甲,是我的吧?”真姐儿乐陶陶,把自己手上的花香给赵赦闻一闻再收回来:“我今天来做事了呢。”
赵赦恍然大悟,用手指敲一敲自己的额头道:“老了,果然是老了。”在晨曦里的这个水灵灵的孩子,鲜嫩得好似一块新出锅的豆腐。
这个时候想起来豆腐,赵赦自己忍不住好笑。早饭没吃,果然想的也不一样。手指已经勾起,顺便在真姐儿额头上又敲几敲:“漂亮衣服才是你的,这些东西全与你无关。”
真姐儿还是欢快:“可是我不穿,别人穿不上,那长短大小,只能是我的。”真姐儿毫不上当。赵赦又笑一下,皱紧眉头还在表示怀疑:“是你的,真的是你的?”
“是我的,当然是我的。”真姐儿笑逐颜开,对着高大的赵赦吐出来这两句,眼睛迎上他满溢笑意的眸子,再笑眯眯坚持的道:“是我的东西,我知道。”
眼前这个人,也是我的。真姐儿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
“既然你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吧。”赵赦笑一笑,把手中的宝剑随手摆到身后,赵吉上前接过,合入鞘中。
赵赦牵起真姐儿的手,又开始教训她:“以后再慢待我,就收回来。”真姐儿见到他满额头的汗水,从怀里取出帕子,娇声道:“表哥,低头。”
这小小的手上举着帕子,赵赦迟疑着很不习惯的把头低下来。真姐儿细心细致,面上带着超出她此时年纪的微笑,给赵赦擦干汗水,把帕子重新放入怀中。
“换一块吧。”赵赦这样说,真姐儿摇一摇头:“我公平的,表哥给我擦汗擦泪水,不是也没有丢。”赵赦刚要有一笑,真姐儿再道:“我回房去再换下来。”
赵赦失笑,笑骂道:“坏孩子。”真姐儿拖着他一直到榻前,对着那金丝战甲一个儿的蹭着:“是我的吧,我一见到,就知道是我的。”
“是你的,真是会吵闹。”赵赦拿起战甲,给真姐儿就这么套在外面的衣服上,系好腰带穿好靴子,真姐儿神气活现的道:“大将军,咱们出发去陪姨妈姨丈吃饭吧。”
真姐儿将军雄纠纠气昂昂前面走着,王爷赵赦便衣负手在后面跟着。这样一起走到赵老夫人房中,把她先吓了一跳,然后大笑起来:“咱们家里,要出来两个将军。”然后戏问真姐儿:“你这个将军带的是什么兵?”
“她带的,是淘气兵。”赵赦一本正经回过母亲,赵老夫人笑着道:“你才是淘气兵,你跟在她的后面,活像她的兵。”再让真姐儿赶快解下来:“这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