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金钏儿,再看看一旁摆着的华服和镶东珠的头面,陆姑娘心中陡然火起,这火气大的她把今天要来说的事儿都忘了。对着真姐儿唇边笑容,只反复想着,这些好东西不劳而获,她背地里是如何在撒娇呢?
真姐儿同她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话,全然没有看她有些变味儿的笑容。真姐儿只在心中想着,江阳郡主最好快马加鞭来京,还赶得及这庙会和宫宴同在一天。庙会过后还有法事,去庙里敬香为家人祈福去最好。去宫中见贵女们,不必了。
两个人各自心事,一言一语地说了一会儿,陆姑娘告辞出门,为雪所吹,才想起来要求的事儿没有说。她本来就不认为能成,既然出门就不想再进。在心里想着,这当官的事儿求她,未必能成。不说也罢,免得她拿腔拿调的,反正上去了。
再想到高大人对何姨娘亲热而冷落自己,陆姑娘心头火更起。这火是夹杂着刚才见到真姐儿那悠闲自在得到衣服首饰的火气,两下里火一起上头,陆姑娘恼怒万分。男人们主外,要官职,自己奔去。
再不然,让他的何姨娘来对王爷撒个娇儿,拿出手段来给他寻官职去。这样想着解气不少,陆姑娘在雪中冷笑,当我十四岁、十五岁的傻子吗?以后成亲,也是男主外女主内,我不管这外面的事儿。
大雪漫漫飞舞更急,陆姑娘踩着雪裹紧衣服回家去了……
真姐儿在房中,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不会江阳郡主,表哥会不会不答应?
菊花在西风中浓烈犹在时,真姐儿在房中听赵如嚼江阳郡主的舌头。她身着一件两晕色的锦袄,是羽灰色的雨花锦,上面是蓝色妆花。
赵如站在地上,离榻有五、六步,正在笑嘻嘻倒个干净。
“光兵马带了一万人,虽然没有进京里只在城外。倒弄得那城外村子里的人都来看,要进城,还不是万人空巷子。”赵如说过,真姐儿也笑逐颜开,总算她来了,宫宴的日子也大概可以定下来:“听起来真好看,她几时进宫呢?”赵如算一算道:“昨天来的,今天就应该进宫。”真姐儿故意点一点头道:“我知道了。”
算起来,宫宴应该就在这几天。
听赵如说过出去,真姐儿让红笺取件披风:“昨天回过姨妈,姨妈让我自己回表哥。”红笺还是关切地提醒道:“王爷这些日子像是不喜欢,姑娘不去,我去可使得?”
真姐儿微笑:“这样的事情还是我自己去回吧,或者表哥听了会喜欢也未必。”红笺想想也是,绽开笑脸儿:“看我糊涂的,只想着王爷不喜欢,连带的姑娘这几天总挨王爷说,就把这一茬给忘了。”
当下给真姐儿找衣服。
换过衣服真姐儿往书房里去,在路上想想倪观将军的夫人,还是分外同情。表哥从军营里回来,就天天拿女诫教训自己。而那吵闹的倪夫人,现在不知道如何?
来到赵赦书房,赵赦还是沉着脸:“又怎么了?”真姐儿装作听不到这话音里不好,欠欠身子道:“这天越发的冷了。姨妈前天有些咳喘,表弟来说舅母也有不好。再想到西北这个时候已经有大雪,去年同表哥去看过那大雪,还历历在目。回表哥,去庙中敬香可使得。一则为姨妈、舅母祈福,二则表哥常辛劳,愿边关无战事,表哥能得闲暇,三则有两位表妹定下亲事,想去给她们也求一求,愿亲事遂心。回过姨妈去三天最好,姨妈让我自己来回话。”
赵赦听过,面色稍霁,再想一想露出笑容:“庙中这几天有法事吧?”真姐儿笑容多多:“还有庙会呢。”
“那就去吧,别太贪玩。”赵赦一语把真姐儿一半的心思揭破。真姐儿微嘟起嘴不乐意,人家不是去祈福的。然后小心翼翼地道:“前几天就听说江阳王的郡主来,不会有宫宴吧?”
赵赦一晒,江阳郡主这几天听得耳朵里都快出茧子。真姐儿被他教训了好几天,今天还是这般乖巧,赵赦心中喜欢,微笑道:“不必管她!你又懂事了,去庙里敬香吧,不能辜负你这一片心。”
真姐儿也心中喜欢,欠欠身子高高兴兴地道:“多谢表哥。”说过再扬起眉头不慌不忙地道:“只是我不陪表哥去宫宴,请表哥少用酒才好。”
赵赦笑了一声,夸奖道:“好孩子,我记下了。”往外面喊赵吉进来:“将军们新送来的枣子好,取些来。”
再起身携着真姐儿往榻上去,让真姐儿上榻:“这里暖和。”真姐儿今天没挨训,自己揣摩一下也不会再挨训,欢欢喜喜上到榻上,先把榻上赵赦的一枝玉管笔摆弄在手里,再歪头去看半局残棋:“咦,这黑的要输了。”
赵吉送进来白玉盘来,两个五寸长的盘子里,一个摆着鲜亮的红枣,一个摆着黄色的杏脯,这都是真姐儿爱吃的。赵赦亲手取了一枚给真姐儿,榻上暖罩子里现有茶,倒了一碗给真姐儿,注目于她的衣服道:“怎么穿这一件?”
真姐儿自己低头看看,笑容在脸上十分可爱:“说要下雪来着总不见下,就穿了这一件盼一盼下雪。”
“衣服和下雪有什么相干?”赵赦在给自己倒茶,在喷香的茶氛中问道。真姐儿笑眯眯:“这蓝色妆花中的点点灰色,不是极像下雪前的天色,也是灰蒙蒙的。”
衣上大朵大朵的宝蓝妆花,只有极少的一点儿羽灰。这灰色和宝蓝色,都把真姐儿的肤色抬得极亮丽。赵赦是摇一摇头,并不是责备地道:“以后不要穿得这么素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