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匹昂头的枣红马,“哎呀,”真姐儿忍不住轻轻叫出了声,那马初到性子不服,忽而直立忽而后腿弹起,马上士兵一下子被甩出去多远,起来揉一揉腿脚和手臂,应该摔得不轻。
听到叫声,赵赦回身看了真姐儿一眼。真姐儿脸色微红,听到说看驯马她就说要来,现在来了,发现这场面跟斗牛似的,也有些血淋淋。
有几匹马被驯好,老实温驯地听从士兵的指挥在场中跑上一圈。真姐儿不忍地看着马身上被抽得鲜血淋淋。这马偏生是白色,能清楚地看到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
那枣红马性最硬,几个老驯马的士兵都被它甩下马去。卫将军看得性起,对赵赦道:“王爷,我下去玩一会儿。”几位将军一同道:“再牵马来,我们也去。”
高台上人空下来,几位幕僚先生觉得刺激,也走下台去近处观望。赵赦回身对真姐儿招手:“站到表哥身边来。”坐着的真姐儿面纱内已经白了脸,迟疑着走过来。离赵赦有几步,在他身后站定,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再看看场中的马。
过了一时,赵赦淡淡地又道:“过来。”真姐儿低下头再走近两步,停下来不抬头。不管是赵赦伟岸的身影,还是场中那强烈刺激感官的驯马,真姐儿都不想再看。
“好看吗?”赵赦心平气和问了出来,真姐儿垂着头,一言不发。赵赦没有再难为她,只伸手拉住真姐儿的一只手,摸一摸有些冰凉,就握在自己手心里一会儿,再松开道:“回去吧。”他手一松开,真姐儿就急急退后一步。听到赵赦吩咐,并没有忘记行礼道:“是。”迫不及待的转身随着红笺和绿管而去。
赵如和赵意在高台下接着,送真姐儿回帐篷。
回到帐篷里,真姐儿就推说头晕,在床上躺了下来。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人平静下来,把眼睛里的泪水拭去。泪水拭去,眼前晃动的还是那马鞭疯狂抽在马身上的一幕幕影子。
晚饭赵赦同将军们在一起用,送到帐篷里给真姐儿的,还是她奢侈地一如在王府里的几菜一汤。真姐儿才受过惊吓,又担心赵赦会同自己说什么。让红笺绿管一起坐下:“我一个人吃嫌冷清。”
红笺想一想,再看看这硕大的帐篷里,和绿管商议道:“偶然一次陪姑娘,也是使得的。”绿管也笑着说:“以后不再如此就是。”于是真姐儿居中,红笺和绿管打横相陪,主仆三人谈不上食不语,有说有笑的吃这顿晚饭。
军营外忽然响起来一阵嘹亮的军歌声,这歌声像是高耸入云,是因为人多的原因。真姐儿心中惊吓被驱散不少,侧耳听得极是认真。歌声唱完,真姐儿也重新笑靥如花,问道:“还有吗?他们还唱不唱。”
再听就没有了,不过真姐儿也听得眉开眼笑,古代还有军歌。
饭后在帐篷里,主仆三个人玩了一会儿,热水是赵如和赵意送来,真姐儿梳洗后,穿着她长长的寝衣睡到帐子里去。看这帐篷,也是绣着花草的锦帐,真姐儿忍不住笑起来。这帐子,也是为自己来而新搭的。
赵赦进来的时候,真姐儿还没有睡。听到脚步声进来,真姐儿一肘支起身子不无诧异,这不是在家里,这是在军中。表哥难道不怕瓜田李下的名声?
安平王走进这帐篷的里间,看到的就是烛光下,水红寝衣的真姐儿垂着长发,歪着头往外面看的情景。
床前也不是军中手臂粗的牛油蜡烛,而是家里带来的红烛,插在银烛台上,上面和在家里一样罩着红色纱罩防风。
真姐儿就在这红烛下,红晕烛光把她面色染得微红,鼻子处没有被红晕染到,则是象牙一样的白腻颜色。这近象牙一样的肤色,让赵赦想起来她下午被吓得面色发白,也是这样的颜色。
“表哥,这么晚你还过来?”真姐儿问出来后,就坐直身子对着赵赦面上看过去。赵赦进来时是没有表情,他没有表情的在床沿上坐下来。对着身边绫被中的真姐儿看看,突然伸手把真姐儿从绫被中拎了出来。
真姐儿低低惊呼声中,人已经被安置坐在赵赦腿上。赵赦再把绫被取来,给真姐儿裹严实了,用双臂环抱着她,这才有了笑容。
红笺和绿管见状,都悄悄退了下去。王爷和姑娘过了这个年就要成亲,有时候王爷几天不在家,回到家后,老夫人也会使一件事情让真姐儿去见见赵赦。
自从回到京里,丫头们身上责任减轻不少。想来他在西北都没有做什么,在京里应该是一样。当丫头的,还是信得过他的。
真姐儿也相信赵赦不必一定今天做什么,可是她心里担心的是赵赦同自己说别的话,因此虽然被子把她裹得严紧,这严紧中的寝衣也是一丝儿不漏,真姐儿还是怯怯的喊了一声:“表哥,有话明儿再说好不好。”
赵赦低低的笑了出来,把真姐儿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再依然是双手环抱着她,正确来说,环抱的是一床绫被。两个人这样静静坐着,赵赦不说话,真姐儿也不说。她倚在赵赦肩头上,只觉得枕着的这个肩头又宽又厚,足以撑起来一切。
跳跃烛光中,赵赦缓缓开了口:“你是个聪明孩子,”话才出口,就感觉到怀中的真姐儿身子战瑟一下。赵赦停下来,觉得真姐儿又平静下来,才轻声道:“要听话,知道不?”真姐儿默然垂下眼敛,没有什么话可回。
真姐儿在庙里回长平郡主的三句话:“何为算盘声,何为戥子声,何为银钱声?”已经让赵赦发现这是一个聪明孩子。再就是同伍琉离的有来有往,真姐儿也是分寸俱在,半点儿没有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