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有人说到了时,真姐儿悄悄松一口气,觉得腿脚都是酸的。路要是平时走一走,或许长些未必会累成这样。初次进王府,总有心里威慑力,这才觉得累上加累。
抬眼看面前这住处,不是绣楼,全是平房。一个琉璃垂花门,下面候着十几个妈妈丫头。走进来雕栏绣帘,和沈家是两个气派。进到房里不及看房中奢华,红笺绿管请她上坐,服侍的人这才行下礼来:“奴婢们给姑娘请安。”
真姐儿微微含笑,欠着身子道:“各位请起,”再说一个字:“赏。”大家接了赏封儿各自散去,真姐儿换过衣服顾不得休息,和叶妈妈先请教:“有什么要提点我的,妈妈请说。”从接到进家的这阵势,真姐儿知道,事事要慎重才行。而自己在王府里的日子,这就开始了。
花开在旁边陪着,只是打量这院子里景色。一会儿喜欢这家,一会儿又嘟上嘴,要去吃饭,这路又要重新走一回。去吃饭时路短了不少,红笺不忘指房子给真姐儿看:“姑娘第一天来,王爷在正厅里摆宴,这道儿就远些。以后王爷多在书房,离姑娘近着呢。”
花木扶疏掩映着一处院墙,听说是赵赦常呆的书房,真姐儿肃然行过。红笺又微笑指着别处:“那边通角门,可以出入;这边通往园子的东门,也可以出入……”一一指过,来到正厅后面,这路比刚才就少了许多。
真姐儿是正装,大红色绣飞凤的锦衣,头上宝石压得她有些累,直为自己小脖子担心。这一套首饰是叶妈妈现拿出来,不是从沈家带来。来到看赵赦也是正装,赵赦是王爷家居的常服,不是便衣,看上去更是英俊过人。
这一顿饭吃得“食不语”,赵赦让真姐儿坐在身边,菜是流水一样上来。赵赦和真姐儿要是看一眼,布菜的人就放下来,如果看也不看,就放得偏远过一会儿再撤走。赵赦负责挟菜,真姐儿只是慢慢吃。
从自己面前的五彩小花碗前微抬眼眸,真姐儿看到厅里侍候的人不下几十个。跟自己的人站在自己身后,负责上菜的人是几个,还有垂手听使唤的人。只是看来看去,丫头们服饰皆差不多,没有看到服饰比她们鲜明的人。今天的这厅下,没有红笺说的两位姨娘!
赵赦用过几杯酒,真姐儿是初来,只陪了半杯蜜酒。两个人吃饭都很快,赵赦是习惯,真姐儿是吃得少,后面只是等着步菜。赵赦有了笑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多少都尝一下,也是厨房上的心意到了。”
把这顿饭吃过,等人送上茶来漱过,厅外已经暮色西沉。赵赦送真姐儿回房去,因天黑了没有指路给她认,只是道:“歇上几天再好好在家里走一走就都认得了。”
花开实在是忍不住,把红笺一拉,落到后面请教她:“今天厅上的,哪两位是姨娘?”花开也没有看出来谁是的。红笺微微一笑:“今天是正宴,王爷单请姑娘,姨娘们怎么能来。要是府里家宴小宴,或许就能看到姨娘们。”
最后一丝夕阳西下,花开觉得自己能听明白。她转即就笑逐颜开,而且有些沾沾自喜,那是当然。这就是身份的不同!
真姐儿回房去,并没有就睡。让花开取出没做好的荷包来,坐在榻上做针指。和平时一样,妈妈丫头们都是地上坐着陪着她。手上在绣一片云彩,真姐儿只看那浅浅蓝色的丝线,竭力克制自己不去看房里摆设。
进来时看到博古架古朴,楠木阁华丽,只是映入眼角的就锦绣团团,还有突然多出来的十几个服侍人。真姐儿只告诫自己不乱看,安安稳稳坐在榻上绣针指。
五月初的天气,在江南是薄薄罗衫儿的季节。西北这里热得晚些,这王府里又处处绿树,晚风从窗外进来,带进幽然一股花香木叶香。白天看这院子颇多荫凉,想来这个夏天应该会很好过。
真姐儿这样想着,因坐得久了,就动了动身子。地上的红笺对架上沙漏看看,上前来柔声道:“姑娘睡吧,累了一路子,早睡才好。”真姐儿轻轻嗯一声,她就坐着不动就行,等人备好热水,这才过去。
这一晚是绿管在房里上夜,不知为何绿管又有一会儿不见。花开得这个机会总要来说几句,凑到真姐儿床前,手摸着透亮雪白绣花鸟的绡帐,花开把自己问红笺的话回给真姐儿:“晚上正宴,可没有姨娘们来的份儿呢。”
对着花开的雀跃,真姐儿只让她小心:“红笺绿管倒象知心人,你问话背着人些。还有总会见面,咱们现在是客,见到姨娘们你要客气些。”真姐儿鼻子没有翘呢,花开小脸儿是仰多高。
花开答应过去铺自己和绿管的铺盖,不一时绿管进来也睡下。真姐儿微闭眼眸,晚上是正宴?当然是正宴。以后顿顿这样流水一样上菜,多少道菜没有动一筷子就撤下去了。要是天天这样,看的人就心疼得不行。
正宴姨娘们不能来?对表哥一直的认识,及船上这几天的相处,他就是陪着玩笑,也是个不错规矩的人。真姐儿想到马上就要五月初五端午节,家宴上就可以看到两位姨娘。真姐儿本着对古代王府姨娘的好奇心,至于初上船时对姨娘的担心,由赵赦行步动步就是规矩重重,真姐儿担心去了一半。
夜晚的凉风拂过这个硕大的王府,行过小院小径小桥,来到西北角几处院落中,这里还有两处在亮着灯火。
施姨娘坐在榻上,她的丫头绿花陪着她:“问过赵本大娘,她还不肯告诉咱们。后来说姨娘想着侍候的好,她才勉强说几句,王爷交待过,如对王爷一样才行,错了王爷可是不依的。房子指了飞花阁那一处,原本是王爷赏花的地方,那院子多秀雅,如今是表姑娘的住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