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河水上,银白色的月光披洒而下。姑娘们已经到了河边,正在笑语不断:“哪一条船是我们的?”
今天晚上陪着出来的是云二官人,他第一次当此“重任”,从家里到河边这一段路上,已经弄出一身汗来。
河水中荡出一条乌篷船来,锦芳有些失望:“咦,是这小船。”沉芳道:“也不小了,足以坐得下我们。”张姑娘和陆姑娘一起看着抿着嘴儿笑的真姐儿。这船是她要的,真姐儿说喜欢小些的、普通些的船只。
大家上了船,对着清亮亮的河水,锦芳重新高兴起来,又见到船尾上放着的铁锚,惊奇道:“这小船倒有锚,这锚多重,要几个人能拎起来。”云二官人随着船头坐,赶到的展祁站在船尾。赵如和赵意把舵,见姑娘们憨态,云二官人道:“我一个人可拿不起来,你们别指着我动它就行了。”
淑媛和淑真一起对父亲道:“我们帮你。”云二官人做一个“害怕”地表情:“你们帮我?那也不成。”
长篙一点之下,小船荡开来。行到河中,又听到鼓乐声。不用带乐师,也可以听到悠扬曲子,大家在清风徐徐之下,细细地聆听着。
她们凑着别人的船听曲子,后面有船在看她们。这一个船上姑娘多,风吹起的时候,带来不知道的香气,丝丝缕缕只透着好闻。
夜游的人中,当然不泛有登徒子。对着看不出来哪一家的普通乌篷船,当然不会客气到不追不看。
“看那小娘子,可惜太远了,划近些划近些。”一个人指手划脚催着船夫。
船夫回答他:“船上有男人们,离近了不好。”
“没事没事,我们是行船,船擦一个边能看到就看,看不到就算,快划近些,权当乱撞一下的好。”
船夫这就无话可说,对于自己主人的心性是十分的了解。他虽然不敢就此撞上去装无意,也把船划得飞快,往乌篷船上靠过去。
云二官人站在船头上是没有注意,展祁在船尾早就看得清楚。前后跟着哪几只船,哪些船是什么人家,哪些船又是左右乱靠透着不稳重,都在展祁眼里。
见突兀地一只船过来,虽然不撞,也要并排而行。和他同在船尾的赵如对他笑:“先生,看你的了。”
“这有何难,你看着。”展祁就站在铁锚旁,抚下身子双手一用力,把足下铁锚举了起来。巧文在船舱里看到,拍手笑道:“姐姐们快看,表姐的先生,耍铁锚哩。”
眼珠子齐唰唰地看过来,月光下展先生白衣如雪,儒雅的立在船头上的他,双手高举着一个,大大的不太好看的,有些生锈的铁锚。
后面人也没有弄明白他是怎么回事,还在指着他取乐:“看那个疯子,这里是河中心,难道他要下锚在这里过夜不成?”
正在笑,耳边听到一声清喝“呔!”,见铁锚势如流星一般,对着自己船头就砸了过来。
“啊呀!快退,快避开!住篙,不要再划了。”再跺脚呼喝也无用,只听“噼哩啪啦”一通乱响,船头上船夫见势不对,一把抱住主人“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到露出水面时,见自己家的船在原地里打着转儿,船头上破损了一个大洞。
好在人人会水,露出水面来后,大家一起破口大骂:“你妈……”刚骂了两句,见扔铁锚的那个人轻轻松松收回铁锚放于足下,再朗声道:“江上行船,各自有道,男女有别,岂容窥视。再敢追来,”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水里的人和船上的人都支着耳朵听时,见那白衣俊秀的人一句一声地道:“我们就报官了。”这位功夫超群,居然说出来这样一句。
到这乌篷船去了,水里的人才气了个半死:“报官,他还敢说报官?砸坏了我们的船,走,咱们报官去。”
这几个不是地痞就是无赖,嘴里叫嚣着,一个一个爬上船去,坐在破船上拧衣服。拧得差不多时,再哭笑不得:“我们往船上来干什么,一会儿还要再下水才能到岸上。”
眼看着乌篷船越去越远,是追之不急。
展先生露了这一手,赵如和赵意是见过的,只是微笑继续划船。云二官人张大嘴:“啊,这个,看不出来他这秀气的人,有这样大的力气。”
姑娘们在船舱里互相偷着笑,觉得带着展先生出来,到哪里像是都不用害怕。真姐儿手持着团扇,对着俊美如女子的展先生看过,再看看姐妹们,哪一个没有许亲事,这现成的一个好人。就是成亲以后不要动手,动起手来不是对手。
刚想到这里,巧文低声恰好道:“他有妻子吗?依我看,是不敢和他吵架也不敢和他厮打的。”大家轻轻起了一片笑声,都点头称是:“应该是这样。”
闺中女儿轻愁多,张姑娘微微叹息:“象他这样生得好的人,会娶什么样的妻子。”大家一起看真姐儿,真姐儿小声道:“先生并没有亲事。”陆姑娘也对着展祁看,又垂下头来微红着脸,自己许的那个丈夫,有这样功夫?有这样的人品?爹娘都说他生得不错,其实也是听媒婆说的。
媒婆的嘴,原是天底下最靠不住的事情。
身边坐着真姐儿,她许亲给安平王,也是一个极英俊的人。陆姑娘心里又难过上来,真姐儿就嫁好的,我们就嫁不好的不成?又一想王爷英俊,展先生也英俊,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是谁更好,下一回王爷再来,有机会看他时,可以好好比较比较了。
小船悠悠顺水而去,展先生依就立于船尾,似一尊保护神。他这样一个举动在河中施行,当然会惊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