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暮色中,晚霞渐起。船头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对站着。赵赦在真姐儿头上轻轻拍拍:“傻孩子,真是个傻丫头!”真姐儿还是想家,当然这才第一天离开。赵赦携起她手,领她进船舱里:“要吃晚饭了,进来吧。”
真姐儿乖乖随他进船舱,听着赵赦道:“不过真姐儿你呀,一定吃不下多少。”真姐儿扑哧一笑,拉着赵赦的小手不依地甩上两下:“我吃不下,也陪着表哥。”
赵吉船舱中掌上灯火,赵赦把真姐儿抱到榻上坐着,对着她重新的笑脸儿也是笑:“以后要天天陪表哥吃饭。”
“嗯,不过我吃不多,表哥不要说我。”真姐儿适时地说上一句。是因为自从红笺绿管她们来到身边这两天里,每顿饭都觉得自己吃得少。真姐儿心想,又不运动也不工作,不劳心不劳力不消耗,又有若干点心吃着,当然是吃不多。
小小的未婚妻看在赵赦眼里,也是偏瘦。赵赦听过不答应:“这可不行,你要胖点儿才行,把你养瘦了,是表哥的不是。”
这话中宠溺之意任是谁也能听出来,真姐儿歪着小脑袋,没有意识到自己和这位以前很“怕”的表哥上船共处才一天,这就亲近起来。真姐儿伶俐地道:“要是我饿了,当然有点心。”就是在船舱里,自己房里也摆着剔红纹放吃的盒子。
“点心不是正餐,你不能靠点心过日子。”赵赦微笑说过,赵祥船舱口回话:“王爷,晚饭好了,这会子传不传?”
真姐儿小声笑嘻嘻:“我象是才吃过,这又要吃饭了。”听起来象是小小饭桶一个。赵赦听到这话,露出笑容让赵祥传饭去,才对真姐儿板一板脸:“不好好吃饭的丫头,表哥可不喜欢。”
晚饭送来摆满一桌子,其中有几样是新鲜菜。真姐儿陪着赵赦,又吃了小半碗饭。赵赦看在眼里,也没有强迫她添。
表哥吃饭不说话,真姐儿也不说话。桌上饭菜虽然热气腾腾,真姐儿却渐回魂,心中又惴惴不安,因为她心中对以后生活,不时是没底气。
一位王妃应该如何?待人接物,应付下人……偷偷瞥一眼赵赦,不经意间又面无表情,这是他常有的表情。真姐儿低下头心中揣测,他家中有几房姬妾?是不是都好对付。表哥生得英俊,又是一位王爷,总是有投怀送抱,为争宠大开杀戒的人吧?
赵赦丝毫没有发现真姐儿的不安,他在给真姐儿挟菜。真姐儿不无讨好:“谢谢表哥,”道谢过再吃下去。好在赵赦今天没挟太多菜,王爷本人,压根儿就想不起来给人布菜,等他想到,饭也快吃完了。
饭后赵赦也不让真姐儿就回去,让她坐在临窗榻上,自己也坐过去和她说话。和这么小的孩子说话,赵赦颇费神思。问她花儿粉儿,赵赦自己先要笑,就只问真姐儿先生如何,教的什么。一句话浮现在赵赦心头,就是不好问出来。我的小媳妇儿,壹一到拾可曾学全?
“表哥,我去了还能念书吗?”真姐儿为自己争点儿打发时间的事情做做,从赵先生教的东西来看,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不想当才女,只想闲瑕之余阅一阅古书,再有几本话本儿小说看就更好了。
赵赦想一想回答真姐儿:“我府里幕僚多,选几个稳重本分的人,给你讲讲孝经烈女传,多听前人事迹,自己再多想想。”
“嗯,”真姐儿在心里又要做鬼脸儿,孝经烈女传,去到王府先接受的,是洗洗自己小脑袋。窗外银盘渐起,照得水面一片银光,真姐儿微偏着头,面颊上露出小小笑涡,嘴角边一丝笑意对着远处岸上,那里灯火通明,灯火处有人家。
赵赦正在想到真姐儿在家逛集市,小小面颊上汗珠儿明显可见,刘海湿答答粘住额头。足见可爱却也不合赵赦心思。本来想与真姐儿说说回家去应该如何,看到她弧涡半露,赵赦心中一软,静静任她看了一会儿。
看得入迷的真姐儿,在想那月光流动多自由,两岸人家是家人团聚。等到回过神,遇到赵赦注视自己的黑眸,不见责备也不见喜悦。真姐儿又似一只受惊吓的小鸟儿垂下头来,和王爷说话,应该不能走神吧。
“想是累了,回去睡吧。”赵赦站起来,真姐儿也站起来。赵赦携起她的手送到船舱里,交给丫头妈妈们,还是那句话:“姑娘刚离家,总有思家的心思。哄着她玩,让她别哭。”
真姐儿垂首行礼送赵赦出去,闷闷梳洗过睡下。白天睡得太香,晚上人还精神在。一个人在绫被里噘着嘴,我这又成爱哭的人了。话说心中忧愁难过时,眼泪也是发泄的一种途径,真姐儿皱起小鼻子,自己取笑自己,这话和王爷说,他会懂吗?哦,表哥说过,眼泪发自常性,不知道他离家去军中打仗,有没有偷着哭过鼻子。
上夜的丫头们睡在床前地上,红笺绿管虽然是王爷指派的,却对诸丫头甚好,知道花开是姑娘心坎上第一个的丫头,事事会问花开也肯带着她。
“花开,”真姐儿睡不着,从锦帐里轻声喊她。花开一骨碌爬起来,欢喜过来悄声道:“姑娘要喝茶吗?”同上夜的红笺虽然没有被唤,也赶快过来垂手。
真姐儿不无羞赧,当着红笺就期期艾艾:“明儿一早喊我,给表哥请安可不能去晚了。”这是匆忙想到,在沈家没早起过,怕明天起不来。
红笺笑,花开也笑。当着红笺,花开喜滋滋给真姐儿脸上贴几层金:“姑娘从来早起,偶然担心起晚也是有的,明儿我喊您,您放心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