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生我养我到大,我舍不得离开父亲,应该膝前再尽孝才是正理儿;再者我去京里,由家里走比从表哥王府上走路程更近,其实更方便。说京里姐妹众多,父亲说过让我去拜见外祖母。如果表哥答应,父亲送我去京里就行,表哥日理万机,就不必劳动表哥。”
赵赦微微一笑:“我是不答应呢?”真姐儿愣住,随即就讨好地笑笑:“想是我说的哪里不对,请表哥指出来。”
又是一笑的赵赦道:“我听着你说得句句都对,”表哥日理万机,不必劳动;论正理儿,父亲排在前面……赵赦只是微笑:“你说得很对,只是表哥不答应,我要接你走,你是什么意思?”
真姐儿费解了,她吃力地找着话出来:“既然我说得全对,表哥您应该答应才是?”她接着讨好地笑:“表哥您说是不是?”
对着这张笑靥,赵赦笑得冷淡:“我倒是想答应,就是有几句道理我想不明白。真姐儿,听你说话出口成章,你给表哥解解惑如何?”
真姐儿总算发现赵赦不是好意思,对着炯炯逼视的赵赦,真姐儿低低道:“怕我不能。”赵赦对这句话置之不理,冷冷地问道:“我问你,什么是三从?”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真姐儿流利地回答出来,面孔上不无轻松。我现在是在家呢,还没有出嫁。真姐儿打定主意,一会儿去见父亲,让他顶住说不让我去。该怎么去对父亲说呢,真姐儿开起小差来。
看在眼里的赵赦再问出来:“什么是三纲?”真姐儿噎一下,对赵赦的心思一下洞明。她犹豫着才说出来:“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赵赦依然悠然:“什么意思?”刚才话不停地真姐儿哑然,垂首把自己裙边、互握的双手一一看过来,打心里不愿意回答这句话来砸自己的脚。
“啪”,桌上传来一声轻响,是赵赦等得不耐烦,手指轻叩一下桌子,严厉道:“在问你话!”真姐儿头也不抬,带着三分可怜兮兮回答赵赦:“为臣、为子、为妻的要听命于君、父、夫。”
“哼!”端坐不动的赵赦开始教训真姐儿:“岳父已经同意,偏你有这么多话。还知道自己诸般规矩不懂,就是为你不懂规矩,我才接你。未嫁从父,岳父已经发话,你必须动身;君为臣纲,表哥是这封地之主,说话你就听着。”
真姐儿结结实实地听了足有一刻钟地话,听训听到百般无奈,又听得不耐烦。支起一只脚在裙内站着,过一会儿再换一只脚。这才把这些教训的话听完。
最后灰溜溜出来的真姐儿,被赵赦携在手上。花开在房外殷勤过来,赵赦正眼也没有看她,就是这些服侍的人不会规劝,才有真姐儿这样放肆。携着真姐儿小手,一路无话送她到房外,赵赦松开手交待道:“早些睡吧,不要再出来嬉游。”
真姐儿灰头土脸进房去,花开得了空,凑过来问道:“姑娘都说了什么?”身后传来秦妈妈生气的声音:“花开,你这个小蹄子,又怂着姑娘晚上还出去玩。过来,看我打你一顿好的。”
秦妈妈手中提着一个薄薄的竹板,这是她生气的时候才会拎在手上吓唬丫头的。花开一见急忙跑开:“妈妈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碰过石头碰钉子回来的真姐儿,垂头丧气走进房里。
这一夜真姐儿是闷闷的入睡。古人君臣尊卑之间的强权,她觉得象是冰山只掀开一个角。再醒来是早上。沈家并无早晨定省的习惯,沈吉安经商在外,几天不回几个月不回也有;又有时候是一早要出门,时间极不好把握。沈家的姑娘们从不定省。
昨天碰到生硬钉子的真姐儿睁开眼,闻到窗外隐然有花香,不禁黯然。王府里肯定是大红钉门,流水小桥;也会有好多好多的景致和花草。同时也应该有着威严和不可越过的规矩层层压过来。真姐儿起来后,还是心情一般。
早饭从来各自吃,真姐儿倒计时一下,后天跟着表哥起身,以后回不回来还不知道。这是在沈家吃的倒数三次早饭。吃过饭沈吉安就过来,真姐儿看着父亲没说自己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松一口气。要是表哥再把父亲也责备进去,真姐儿会觉得是自己惹出来的事情。
“真姐儿,上午把你衣服动用东西都收拾出来,亲戚们昨天让人去说过,都说这两天都来陪你。”沈吉安对女儿是分外的舍不得,他今天不出门,明天也不出门,专心在家里给女儿收拾东西。只有两天的时间能收拾出来什么,不过是真姐儿的穿戴罢了。
沈吉安在房中指挥妈妈丫头们:“这两个箱子都带了去,还有姑娘的首饰捡好的拿来你看,不行再添去。”
真姐儿格外的难过,眼圈禁不住红着。沈吉安回身看到女儿泪眼汪汪,也动了慈父心肠,在女儿对面坐下,慢慢安慰她:“王爷说他疼你,会对你好。等去到京里,还有姐妹们陪着。不用总挂念我。”
房中父女两个人,都红了眼睛。真姐儿正拭泪中,花开进来回话:“王爷身边赵吉来了。”赵吉走进来陪笑:“王爷听说给姑娘收拾东西呢,让我来告诉沈老爷和姑娘,只带姑娘心爱的三两件做个念想儿就成。别的一应东西都不用带。”
真姐儿更是要落泪,只带几件念想儿,象是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沈吉安四十余岁的人,也给赵吉老泪纵横的感觉,赵吉更是陪笑:“沈老爷放心,姑娘去到,用的东西一概不缺。王爷从京里回来的时候,就让人去备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