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发上纹丝不乱的一个镶红色珊瑚珠子的簪子,着一件象牙白色的衣衫,和父亲一样盘膝坐着。
父亲手中有一卷书,智哥儿手里也有一卷书。父亲的书上写着两个字《兵书》,智哥儿手中书上画着几个鬼画符。这是他画的,是什么只有他知道。
他摇着头晃着脑袋,不理父亲和母亲笑声,还在继续念着:“最是一年春好处,”赵赦笑容满面,侧目听着儿子嘟嘟囔囔:“绝胜烟柳满皇都。”
春风轻动帘栊,真姐儿姗姗而出。她着一件淡淡黄色绣飞舞桃花的宫装,发上斜挺着白玉簪,刻着牡丹花。
“表哥,这是你早上念的,智哥儿这就会了。”真姐儿行过坐着的赵赦身旁,把手放在他肩头。
赵赦还在笑,见儿子头也不抬,眼睛只在他的书上,给真姐儿一个眼色,悄声道:“别打扰他。”
智哥儿高捧着他的“书”,念的就更起劲:“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春色透入廊下,把他小小的面庞映得更俊秀,是这烟华色中一个绝佳景致。
“这话表哥几时说过?”真姐儿低低地凑在赵赦耳边,赵赦笑意盎然,一时不丢地看着儿子这小小的“装模作样”,再对真姐儿道:“昨天带他去书房,我骂人,他这就学会。”
王爷轻拍真姐儿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这以后说话,全要文雅的词儿才行。”
又是几片落花入水中,嫣红的花瓣随水而来。廊下鹦鹉在学舌,张一张翅膀尖声道:“落花流水春去也,落花流水春去也,”
赵智这才抬起头,对鹦鹉严肃地道:“你念错了,父亲早上在窗下对着流水说,落花流水春去也,再就是一句,唉……。”他有模有样的学着父亲,小眉头还颦着,颇有几分赵赦的神态。
赵赦大乐,乐不可支,让真姐儿看:“你看这孩子,记得多牢稳。”再喊一声:“智哥儿过来。”赵智先慢慢站起来,起身后把手中他的“书”放下,不慌不忙理平自己衣上坐的皱折,赵赦在对面又要笑,嘴里声援他:“不着急,这才贵公子的派头儿。父亲喊你,在吃东西要先吐出来再来,要是看书,也是先放下书再来,对了,把衣衫整理好,挑脚汉才听人一声唤,跑得撒欢儿。”
浓春的廊下,唇红齿白的智哥儿整好自己的衣衫,见有风吹得书卷儿动,再把书压好,迈着小脚步一步一步走过来,到父母亲身前弯一下腰,这一切全有条不紊,只有嗓音是奶声又奶气:“父亲喊我什么事?”
再对母亲道:“原来母亲也在。”
真姐儿笑得倚在赵赦身上:“母亲刚才就出来,难道你没有看到。”智哥儿小脸儿绷着:“看到了,不过我在看书。看书的时候不能一心二用,这是父亲说的。”
赵赦笑一声:“非礼勿视,”智哥儿很是肃然地对着母亲点头:“是非礼勿视。”儿子这样的认真,真姐儿也一本正经:“你说得很是。”
智哥儿这个时候才对着母亲行礼:“不知道母亲来了,恕我没有远迎。”赵赦和真姐儿对着又乐:“这一句是哪里出来的?”
智哥儿才两周岁,就会这么多。
赵智解开父母亲的疑问:“是昨天晚上母亲从外面回来,父亲说,恕我没有远迎。”这个长的话,他用奶声奶气的嗓音说完,仰起的小脸上有三分得色,这得色一闪就过去,又变得很是端庄。
“表哥,我生的这个孩子真像你。”真姐儿带着浓浓的调侃,赵赦端坐着,笑容恢复成端庄肃穆:“如此甚好,为夫我少年时从来老成。”
真姐儿轻捶赵赦一下,娇嗔着:“表哥少年时老成吗?”赵赦对她面无表情:“真姐儿,你的礼仪哪里去了。孩子在,不要让他笑话。”
智哥儿乌溜溜一双眼睛瞪着父母亲,好似海绵在吸水。
真姐儿被这眼光看着,忙露出嫣然亲切的笑容,退后一步对赵赦行礼:“表哥,您少年老成这话,应该是谬赞。”
王爷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来。智哥儿见到父亲笑,也跟着嘿嘿一笑。真姐儿又要捶赵赦:“好好的孩子,跟着表哥快成书呆子。”
“哪家的书呆子春天会念落花流水春去也。”赵赦手在真姐儿屁股上拍一把,反正是在后面不怕儿子看到。
再对智哥儿笑一笑:“智哥儿有天份,打小儿哭的都不多。”
白石上世子大步过来,智哥儿再看长兄。衣袂飘飘,笑容可掬,步子轻快,好似带风。来到台阶下,躬身一礼,双手呈上信:“父亲母亲,妹妹们来信了。”
赵赦接过信,和真姐儿争着来看。赵佑去了在外面走得有泥的鞋子,着白袜在廊下坐着,拧一拧弟弟的面颊:“智哥儿,你又看书了。”
“大哥,住手!”智哥儿被拧着皱巴着小脸儿,有些痛。赵佑哈哈笑,又拍拍他的头:“你都会说住手了!”
再看他的书:“又是母亲的花样子?”智哥儿对他绷着脸:“这样不对!”
赵佑把手收回来,智哥儿取书在手上,双手送来给他,又是一本正经:“大哥请看。”在对面看信的赵赦不抬头道:“世子不要小看了他,他人虽小,步步中规中矩。”
“多谢五弟,”赵佑也很配合,取过智哥儿的书,对着这花样子上的鬼画符看两眼,把书还给他:“继续看。”
智哥儿不接书,对世子很有期望的看着:“大哥念一念。”世子差一点儿下巴摔下来,对着弟弟认真的小面庞,再对着这花样子加鬼画符看看,对父亲求援:“父亲,智哥儿这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