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里,马没有停稳,人跳下来奔过来,两步到赵赦脚下,抱住他的腿仰面开始哭:“父亲,你要带母亲哪里去呆上数年,是什么地方要去这么久?”
赵赦用马鞭子敲敲他,努力才板起脸:“没出息!不要哭,去看你母亲,我们又不去了,现在是回家。”
佐哥儿用袖子拭一把泪,再到母亲马下哭哭啼啼。真姐儿下马抱着儿子也大哭起来,赵赦在马上还在取笑她们:“小小毛儿没有哭,你们倒先哭上了。哎,小子,刚才那几刀你不错,老子看得心里舒服,小子过来!”
王爷喝一声:“再哭不要你了!”佐哥儿还继续哭:“差一点儿就不要了。”他个子高于真姐儿,也是随父亲的高个头,抱着母亲肩头继续大哭不止。
“哎,小子,老子让你回去就成亲,”赵赦才说到这里,佐哥儿不哭了:“真的?”赵赦再笑话他:“你有了媳妇,就可以不要娘。”
佐哥儿抱着母亲,再开始哭起来。王爷在旁边皱眉瞪眼睛,拿这娘俩儿没有办法。一个是为内疚而哭,一个是为找到父亲母亲而哭。
哭了有一顿饭时候,母子两个人哭完,战场也打扫完。大家上马往回走,佐哥儿吸吸鼻子,对父亲有些得色:“我们只等你们三天,三天没有人回来报信说在哪里,大哥就说不对,还是大哥最聪明,我对大哥说我自己来找就行,一定把你们全找回去,大哥不信,这不是我找到了。”
前面又一队人迎上来,是同样红盔红甲的周期,来到近前也是大喜过望,又有些遗憾:“真的不打了,这就回去?我们来寻大伯父和大伯母,这一路杀得痛快!”
赵赦冲着他笑:“你小子这一身血,也不洗洗去。仗有的是,另着急!”周期用血迹未干的手擦一下脸,对赵赦嘿嘿:“听到您和大伯母找到了,我顾不上洗。大伯父,找到您和大伯母是大功一件吧?”
“你想干什么?”赵赦还是瞅着他乐,那手上血迹抹在胖脸蛋子上,这孩子像是瘦了。周期正巧说这个:“给我做顿好吃的吧,大表哥骗人,说什么军中的羊肉汤最好喝,一汪子油飘在上面,还全是大肥肉。”
赵赦一笑:“不肥还叫肉。”周期咧嘴,有些像苦笑:“我以为全是火腿那样的肥肉,没想到全是大油块儿肥肉。我瘦了,大表哥也说我瘦了,就是不肯给我弄好吃的。大伯父,这大功一件,给我一顿可口儿吃的。”
“你想吃什么?”赵赦和他并骑,佐哥儿和母亲并骑,路上频频追问她:“去了哪里?怎么面上有伤,不打算要我们了,这样可不好。”
真姐儿不得不对他板起脸:“这么多话。”
前面周期的声音传来:“给我来个冬菇吃吃,没有冬菇?不会吧,大伯母吃什么,我就吃和她一样的。那火腿呢,这东西好放不容易坏,也没有?不会吧……”
周期很是失望,这兵当的,吃什么都没有。扎营扎到关外,连个买的地儿都没有。再看看马蹄下面,草根倒是不少。
回到佐哥儿的营地,王爷虽然累,还兴致颇高的巡视一遍,又夸了一句:“不错,扎营也挺能耐。”
“这是我的能耐,是我说扎在这里挺好。”周期又上来,赵赦道:“好,给你一顿好吃的。”周期咧开嘴,这就很喜欢。
天色还早,埋锅造饭,吃过一起往回走。有人先回去快马报信,没有走上几天,又回来报信:“世子爷也赶过来,明天能到。”
王爷这才有责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不该乱跑。”佐哥儿在旁边昂首挺胸,只是眼角对着父亲看一眼,不知道是谁千金之躯还要乱跑。
第二天的天色才蒙蒙亮,就见到远处有彩旗飘扬。真姐儿见赵赦不悦,忙道:“表哥,”赵赦止住她的话,对妻子还是笑容一堆:“这不怪你,是我让你出来,不是你拉我出来。”他手指着远处行来的大军:“世子,不应该乱动大军。”
世子赵佑还没有到,先落一个罪名在身上。
彩旗更近,大大的赵字在风中招展。王爷不无扬眉,这个赵字在这一处招展了几十年,以后还要招展下去。
大军更近,人马肃杀,行伍不乱。赵赦满意地点一点头:“这小兔崽子,就是乱动大军这一条老子饶不了他!”
十几匹战马当先奔出,世子赵佑奔在第一个。他渐近,赵赦眉头越皱。世子奔到十几步,滚鞍下马,那马还往前又冲几步才停下。赵佑奔跑过来,面上也泪水滚滚。他不像弟弟性格外露的多,奔到赵赦脚下才开始大哭:“父亲,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
赵赦本来想提脚给他一下,被他这一哭,弄得心头一颤。他去看真姐儿,又面上带了泪。王爷不耐烦:“起来,别又把你母亲招哭。”
赵佑拭泪起身,抬眼看到父亲和母亲的面容,又一次大哭扑到赵赦脚下,他也是紧紧抱着赵赦的腿:“父亲,”大哭不止。
“你们还真不愧是兄弟,都抱着老子腿,滚起来,老子要和你算账!”夏天是单衣,前几天被小儿子抱着腿,都觉得泪水湿衣衫,现在大儿子也这样来上一次,王爷觉得腿上湿地不是汗水,又全成了泪水。
他再把世子喝起来,世子抽抽泣泣道:“父亲,您和母亲千金之体,不该这样行走。”赵赦话噎住,对着儿子瞪起眼睛,最终还是笑了一笑:“你教训起老子来。”
赵佑低头拭泪:“是该谏的要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