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快了吧,哎,佐哥儿,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说书的那个刘瞎子说书,说至少要一个时辰……”周期正贫着,佐哥儿对他呲出一嘴森森白牙:“那刘瞎子他自己能一个时辰吗?”
周期一愣:“这倒也是。”
赵赦在竹架子下石凳子上坐着,听妈妈们来报喜:“恭喜王爷。”对面一个和他对弈,展祁长身而起也道:“恭喜王爷。”
“坐吧,这一棋赢了你,我就可以去睡。”安平王在棋盘上按下一个白子儿,见妈妈们走去对真姐儿报喜。四下里无人,王爷才微叹一声:“养大一个儿子,真是老了老子。”
这一子“啪”地按在棋盘上,展祁目瞪口呆:“这,”赵赦自己一看:“咦,这就赢了。”清风把竹架上的新生绿叶吹起,露出一角月光漏下。
展祁不想离去:“王爷,再坐上一会儿。”赵赦懒懒有睡意:“展先生,且去明儿再来。”展祁抓住他不放:“您让我备的东西,世子可知道?”
“不用他知道,我自己知道就行。你备下来,等我把佐哥儿送到军中去,对了,这儿还有一个没长成人的东西呢。”赵赦站到一半,似乎才想起来佐哥儿还没有成人。
二更梆声响起,展先生大乐:“小王爷已经成人,王爷您半生辛苦,这就可以闲游江水,聊寄江月。我按您吩咐备下来,把我也带去吧。”
赵赦白他一眼:“没你什么事儿,也不许你声张,”他仰望星空眯一眯眼:“你那个外甥,还是总往你们家里跑吧?”
“回王爷现在不跑了,是把我妻子和女儿全接过去做客。”展祁一笑,唇边还是他名士风流般玩味的笑容。
“那就嫁吧,我看这姓商的小子是没药救,这辈子相中一个,别人再不入眼。”赵赦走出花架子:“办亲事吧。”
展祁在他身后躬身一礼:“是。”
夜风渐起,吹得人衣衫动。却因近初夏,只见温暖。赵赦徐步往赵老夫人房中去,路上遇到查上夜的人,却是佐哥儿。
王爷与他错身过去,不易觉察地点一点头。再行几步,见明华和宝华坐着软轿出来,也是带着人查上夜。
见到父亲,小小毛儿很喜欢,喊一声:“落轿。”赵赦却道:“不必。”他走近女儿轿子,格外慈祥:“小小毛儿要当家了。”
“是啊,母亲说她还在,我们先管几天。”明华对父亲抿着嘴儿笑:“要把我们丢下来几年?”宝华凝眸扶着轿杆看过来。
赵赦竖起一根手指头,对女儿们点上几点,道:“从此不要了。”走开几步,小小毛儿不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父亲。”
月色照着安平王再转身的身躯,腰杆儿还是笔直。他笑容满面:“祖母说打开库房,给你们好好的挑。”
明华和宝华一起噘起嘴,长长的声音道:“哦……”赵赦听着心中不忍,他再道:“在京里挑两年,回西北再挑两年吧。”
明华和宝华还是长长的一声:“哦……”
安平王笑一笑,要说什么又没有说,负手大步走开。
赵老夫人已经睡下,听人回王爷来了,她推一推身边的赵老大人:“你儿子来了。”赵老大人笑容可掬:“原来是我的儿子来了,夫人,你没有份的。”
喊一声丫头:“床前摆把椅子。”赵赦进来坐在床前,赵老夫人先关切地问:“佐哥儿的亲事,可怎么办?”
“母亲,儿大不由爷,随他去吧。”赵赦说过,赵老大人关切地道:“把孙女儿们留下来?”赵赦笑回:“可不是,把佐哥儿带走,小小毛们留在京里。”
赵老夫人斜倚着一个杏色绣有寿星的枕头,喜笑颜开:“亏你这名字想得起来,这名字和赵小毛一样,是个上口的名字。”
“母亲,小小毛的毛,和小毛的毛不一样。”王爷微有得色,小毛是小秃毛儿的毛,小小毛是小多毛儿的毛。这二者,不可以混为一谈。
到了赵老夫人这里,就是:“反正都一样,错不到别人家里去。”
烛光流动,把赵老大人的白胡子和赵老夫人的白发照得更银白。王爷眼中也有了不舍:“父亲,母亲,”
“且去,不必想着我们。”赵老大人和赵老夫人看出他的心意,一起这样说。赵老大人微笑:“小小毛儿留下来正好。”
赵老夫人微笑:“我的首饰,早几年就不给真姐儿,全留着给小小毛呢。”两个老人笑容在眼前,王爷也笑一下。他不管是为承欢,还是为让父母亲安心,都得有笑容。
带笑的赵赦嘴唇嚅动几下,还是把要说的话又咽回心底。一片月光洒进房中,姣洁得让人心里只是明亮着。
王爷含笑,世子大了,佐哥儿也大了,小小毛儿们也大了,何必再说。就有父亲母亲上年纪,还有孩子们在。
见母亲睡眼惺忪,只有父亲还是极有精神地和自己说着话。赵赦用眼光示意父亲看母亲,赵老大人掩口笑着,对儿子摆手:“自去。”
真姐儿在房里也还没有睡,明华和宝华查过上夜正在陪她:“母亲,真的丢下小小毛儿?”真姐儿抚着两个女儿的头:“陪陪祖父母。”
听到人回王爷回来,明华和宝华一起迎出去,在台阶上对父亲盈盈施礼:“父亲才回来。”赵赦又有不舍的心,忘了他自己常说的大了不可以再亲近的话。
他走近女儿们,一左一右也抚上她们的头,左边看看,是明华笑眯眯,右边看看,是宝华笑嘻嘻。王爷柔声道:“进来,再陪父亲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