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害羞,匆匆奔出去。佐哥儿端着油灯从后面跟来,面上又是笑嘻嘻:“没有灯,你怎么走?”
春风拂面而来,明月照着这一前一后的一对人。厨房里有烛台,点上蜡烛,倾城找到东西灯下开始做饭。
“你会弄?”她看到佐哥儿去烧柴,很是怀疑。佐哥儿好笑:“你可以看扁天下人,就是别看扁我们家的人。我从小就会生火,会搭帐篷。我迟早要去军中当兵,不会这些别人会看不起父亲。”他口沫纷飞拍着胸脯:“我是安平王的儿子,你把这一条忘了!”
倾城轻轻皱起鼻子,笑得不无俏皮:“我怎么会忘,你是王爷的儿子,我是个民女。”佐哥儿接上话:“你觉得你配不上我,这也正常,成亲以后,你把我顶在头上。”
一串水珠子过来,佐哥儿往旁边退开闪过去,这才笑着闭上嘴去生火。火光,不一会儿比蜡烛还要亮,就着劈啪地木柴声,佐哥儿仿佛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不住自己家?”
倾城默然:“我母亲去世的早。”眼睫垂下,在她面上闪了几下。佐哥儿知趣地没有再问,只是道:“你出嫁时,也从宝京王府走?我得问明白。”
“是的。”倾城又差一点儿脱口而出,王爷和王妃未必就答应。她没有说,只默默地看了佐哥儿一眼。
安平王府在这个时候,是表面上很平静。真姐儿沉思着行走在小径上,见书房在眼前,她又想一想,移步过来。
月色沉幽打在脚下,书房的院门是紧闭着,两个大红灯笼在春风中轻轻摇晃,又轻轻回到原处。
前面走着一个丫头挑着牛角灯,她灯笼交到左手上,右手上前去拍门:“开门,王妃来了。”乌木院门打开,值夜的小厮陪笑:“王爷知道王妃一定来,说睡了,有话明天说。”
月光一直到廊下,把曲栏、花草照得影影绰绰,无一处,不是宁静的。就是石锁,也像是沉沉睡去。
真姐儿道:“我不惊动表哥,我进去看看。”小厮们不敢拦,闪身让开道路,再殷勤地跟在身后,把两边灯笼全点起来。
闭目在床上还没有睡着的赵赦见院中明亮,就知道真姐儿过来。安平王今天很生气,他一个人睡书房,不愿意进去。要进去,也是听过真姐儿一通解释,再自己去生气。
他只一个人呆着,不想再见什么人。
“母亲,父亲真的睡了?”外面传来小小毛的声音,从窗户下面传来。赵赦哼一声,装作听不到。
明华和宝华在窗户下面踮着脚往里看,只见到玉石屏风的正面微闪光泽。明华对宝华道:“你爬进去,我来托着你,来,再高一些。”
“扑通”一声,赵赦皱起眉,小小毛儿摔跤了。外面传来真姐儿轻柔的嗓音:“摔痛了没有?”
宝华有痛楚的声音这才响起:“不太痛,不过有点儿痛,母亲等着,我来给你开门。”赵赦一动不动,就只睡着。
门响动声传来,再就母女三个人的脚步声一起进来。这脚步声停在屏风前面,听明华又道:“我先进去,要是父亲打人,母亲和宝华就赶快跑。”
真姐儿笑容可掬抚一把明华:“母亲进去,要是父亲打人,你们就赶快跑。”宝华道:“不,我要先进去。”
赵赦觉得耳朵痛,老子想睡安生觉真是难。他闭着眼睛只装不动。小小毛们蹑手蹑脚进来,再回身对母亲道:“嘘,父亲在睡觉。”
再听到衣服轻响声,左边睡下来明华,右边睡下来宝华,真姐儿睡在床里面去,母女三个人安静下来。
烛泪一滴滴落下来,良久王爷睁开眼,坐起来见母女都鼻息沉沉睡得很香。赵赦露出笑容,伸出手指刮一刮明华的鼻子,明华梦中颦眉,举起小手挥几下。再去刮宝华的,宝华拖长声音来上一声:“鹦哥儿,有蚊子。”
赵赦忍住笑,再勾起手指移到真姐儿鼻子上,这一次不是刮,而是敲上两下。真姐儿呼呼,睡得还是很香。
“一、二、三,三个小坏蛋,应该把你们扔到外面去睡。”王爷嘴里这样说,手上轻柔给她们拉一拉绫被,自己再翻身睡下来。
一早书房里最热闹,小厮们的拳脚声把母女三个人弄醒。真姐儿先睁开眼,见到小小毛们的面颊,“哈”地一声笑起来。
明华睁开眼,也哈哈大笑坐起来:“母亲,您和妹妹面颊上有墨。”宝华也手指着姐姐:“你面上也有。”
镜子前一下子来了三个人,三张面颊凑到一处,一起嘟嘴:“呀,这是谁画上的。”真姐儿面颊上有墨汁,小小毛面上也有墨。
王爷负手站在廊下,身子笔直听到房中娇声:“父亲,让人送水来。”赵赦微微一笑,招手命一个小子:“送水来。”
宝华先出来,双手拉着裙裾,到父亲面前告状:“昨天夜里有人画了我一脸的墨汁,请父亲治他的罪。”
“不听话的孩子,夜里面上就多一道墨汁出来。”王爷板着脸不笑。真姐儿扯着明华出来,对赵赦行礼:“表哥早。”
王爷淡淡道:“你也早。”他什么也不说,真姐儿也不说什么。小小毛去兵器架上寻了一把习练的木剑回来,对着赵赦行礼:“请父亲指教。”
王爷欣然下场,世子得这个空过来,对真姐儿小声道:“父亲原谅弟弟了?”真姐儿低声道:“这才不生气,咱们别急,你父亲其实是个心最软的人。”
晨光几许,照在王爷面上。他含笑单手持剑,进前一步挑飞明华的宝剑,再一下子挑飞宝华的,小小毛们一起不乐意:“再来再来。”赵赦哈哈笑起来:“拣回来,看为父痛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