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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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于志宁 高季辅 张行成(族孙易之昌宗)

于志宁,雍州高陵人,周太师燕文公谨之曾孙也。父宣道,隋内史舍人。志宁,大业末为冠氏县长,时山东群盗起,乃弃官归乡里。高祖将入关,率群从于长春宫迎接,高祖以其有名于时,甚加礼遇,授银青光禄大夫。太宗为渭北道行军元帅,召补记室,与殷开山等参赞军谋。及太宗为秦王、天策上将,志宁累授天策府从事中郎,每侍从征伐,兼文学馆学士。贞观三年,累迁中书侍郎。太宗命贵臣内殿宴,怪不见志宁,或奏曰:“敕召三品已上,志宁非三品,所以不来。”

太宗特令预宴,即加授散骑常侍,行太子左庶子。累封黎阳县公。时议者欲立七庙,以凉武昭王为始祖,房玄龄等皆以为然。志宁独建议以为武昭远祖,非王业所因,不可为始祖。太宗又以功臣为代袭刺史,志宁以今古事殊,恐非久安之道,上疏争之。皆从志宁所议。太宗因谓志宁曰:“古者太子既生,士负之,即置辅弼。昔成王幼小,周、召为师傅,日闻正道,习以成性。今皇太子既幼少,卿当辅之以正道,无使邪僻开其心。勉之无怠,当称所委,官赏可不次而得也。”志宁以承乾数亏礼度,志在匡救,撰《谏苑》二十卷讽之。太宗大悦,赐黄金十斤、绢三百匹。十四年,兼太子詹事。明年,以母忧解。寻起复本官,屡表请终丧礼,太宗遣中书侍郎岑文本就宅敦谕之曰:“忠孝不并,我儿须人辅弼,卿宜抑割,不可徇以私情。”志宁遂起就职。

时皇太子承乾尝以盛农之时,营造曲室,累月不止,所为多不法。志宁上书谏曰:

臣闻克俭节用,实弘道之源;崇侈恣情,乃败德之本。是以凌云概日,戎人于是致讥;峻宇雕墙,《夏书》以之作诫。昔赵盾匡晋,吕望师周,或劝之以节财,或谏之以厚敛,莫不尽忠以佐国,竭诚以奉君,欲茂实播于无穷,英声被乎物听。咸著简策,以为美谈。今所居东宫,隋日营建,睹之者尚讥其侈,见之者犹叹其华。何容此中更有修造,财帛日费,土木不停,穷斤斧之工,极磨砻之妙?

且丁匠官奴入内,比者曾无伏监。此等或兄犯国章,或弟罹王法,往来御苑,出入禁闱,钳凿缘其身,槌杵在其手。监门本防非虑,宿卫以备不虞,直长既自不知,千牛又复不见。爪牙在外,厮役在内,所司何以自安,臣下岂容无惧?又郑、卫之乐,古谓****。昔朝歌之乡,回车者墨翟;夹谷之会,挥剑者孔丘。先圣既以为非,通贤将以为失。顷闻宫内,屡有鼓声大乐,伎儿入便不出。闻之者股栗,言之者心战。往年口敕,伏请重寻,圣旨殷勤,明诫恳切。在于殿下,不可不思,至于微臣,不得无惧。臣自驱驰宫阙,已积岁年,犬马尚解识恩,木石犹能知感,所有管见,敢不尽言?如鉴以丹诚,则臣有生路;若责其忤旨,则臣是罪人。但悦意取容,藏孙方之疾疹;犯颜逆耳,《春秋》比之药石。伏望停工匠之作,罢久役之人,绝郑、卫之音,斥群小之辈,则三善允备,万国作贞矣。

承乾不纳。承乾又令阉官多在左右,志宁上书谏曰:

臣闻尧称稽古,功著于搜扬;舜曰聪明,绩彰于去恶。然开元立极,布政辨方,莫不旌贲英贤,驱除不肖。理乱之本,咸在于兹。况阉宦之徒,体非全气,更蕃阶闼,左右宫闱,托亲近以立威权,假出纳以为祸福。昔易牙被任,变起齐邦;张让执钧,乱生汉室。伊戾为诈,宋国受其殃;赵高作奸,秦氏钟其弊。加以弘、石用事,京、贾则连首受诛;王、曹掌权,何、窦则踵武被戮。遂使缙绅重足,宰司屏气。然顺其情者,则荣逮幼冲;迕其意者,则灾及襁褓。爰暨高齐都邺,亦弊阉官。邓长颙位至侍中,陈德信爵隆开府,外干朝政,内预宴私,宗枝藉其吹嘘,重臣仰其鼻息。罪积山岳,靡挂于刑书;功无涓尘,已勒于钟鼎,富逾金穴,财甚铜山。是以家起怨嗟,人怀愤叹。骨鲠之士,语不见听;謇谔之臣,言必被斥。齐都颠覆,职此之由。向使任谅直之臣,退佞给之士,据赵、魏之地,拥漳、滏之兵,修德行仁,养政施化,何区区周室而敢窥觎者焉!然杜渐防萌,古人所以远祸;以大喻小,先哲于焉取则。伏惟殿下道茂重离,德光守器,宪章古始,祖述前修,欲使休誉远闻,英声遐畅。臣窃见寺人一色,未识上心,或轻忽高班,凌轹贵仕,便是品命失序,纲纪不立,取笑通方之人,见讥有识之士。然典内职掌,唯在门外通传;给使主司,但缘阶闼供奉。今乃往来阁内,出入宫中,行路之人,咸以为怪。伏望狎近君子,屏黜小人,上副圣心,下允众望。

承乾览书甚不悦。承乾尝驱使司驭等,不许分番,又私引突厥达哥支入宫内。

志宁上书谏曰:

臣闻上天盖高,日月以光其德;明君至圣,辅佐以赞其功。是以周诵升储,见匡毛、毕;汉盈居震,取资黄、绮。姬旦抗法于伯禽,贾生陈事于文帝。莫不殷勤于端士,恳切于正人。昔邓禹名臣,方居审谕之任;疏受宿望,始除辅导之官。历代贤君,莫不丁宁于太子者,良以地膺上嗣,位处副君,善则率土沾其恩,恶则海内罹其祸。近闻仆寺、司驭,爰及驾士、兽医,始自春初,迄兹夏晚,常居内役,不放分番。或家有尊亲,阙于温凊;或室有幼弱,绝于抚养。春则废其耕垦,夏又妨其播殖。事乖存爱,恐致怨嗟。且突厥达哥支等,人面兽心,岂得以礼教期,不可以仁信待。心则未识于忠孝,言则莫辩其是非,近之有损于英声,暱之无益于盛德。引之入阁,人皆惊骇,岂臣愚识,独用不安?臣下为殿下之股肱,殿下为臣下之君父,君父以存抚为务,股肱以匡救为心。是以苦口之药以奉身,逆耳之言以安位。古人树诽谤之木,以求己愆;悬敢谏之鼓,以思身过。由是从谏之主,鼎祚克昌;愎谏之君,洪业隳坠。

承乾大怒,阴遣刺客张师政、纥干承基就杀之。二人潜入其第,见志宁寝处苫庐,竟不忍而止。及承乾败后,推鞫具知其事。太宗谓志宁曰:“知公数有规谏,事无所隐。”深加勉劳。右庶子令狐德棻等以无谏书,皆从贬责。及高宗为皇太子,复授志宁太子左庶子,未几迁侍中。永徽元年,加光禄大夫,进封燕国公。二年,监修国史。时洛阳人李弘泰坐诬告太尉长孙无忌,诏令不待时而斩决。

志宁上疏谏曰:

伏惟陛下情笃功臣,恩隆右戚。以无忌横遭诬告,事并是虚,欲戮告人,以明赏罚,一以绝诬告之路,二以慰勋戚之心。又以所犯是真,无忌便有破家之罪,今告为妄,弘泰宜戮不待时。且真犯之人,事当罪逆;诬谋之类,罪唯及身。以罪较量,明非恶逆,若欲依律,合待秋分。今时属阳和,万物生育,而特行刑罚。

此谓伤春。窃案《左传》声子曰:“赏以春夏,刑以秋冬。”顺天时也。又《礼记·月令》曰:“孟春之月,无杀孩虫。省囹圄,去桎梏,无肆掠,止狱讼。”

又《汉书》董仲舒曰:“王者欲有所为,宜求其端于天道。天道之大者在阴阳。

阳为德,阴为刑,刑主杀而德主生。阳常居大夏,而以生育养长为事;阴常居大冬,而积于空虚不用之处。以此见天之任德不任刑也。”伏惟陛下纂圣升祚,继明御极,追连、胥之绝轨,蹈轩、顼之良规。欲使举动顺于天时,刑罚依于律令,阴阳为之式序,景宿于是靡差,风雨不愆,雩禜辍祀。方今太蔟统律,青阳应期,当生长之辰,施肃杀之令,伏愿暂回圣虑,察古人言,倘蒙垂纳,则生灵幸甚。

疏奏,帝从之。是时,衡山公主欲出降长孙氏,议者以时既公除,合行吉礼。

志宁上疏曰:

臣闻明君驭历,当俟献替之臣;圣主握图,必资盐梅之佐。所以尧询四岳,景化洽于区中;舜任五臣,懿德被于无外。左有记言之史,右立记事之官,大小咸书,善恶俱载。著惩劝于简牍,垂褒贬于人伦,为万古之范围,作千龄之龟镜。

伏见衡山公主出降,欲就今秋成礼。窃按《礼记》云:“女十五而笄,二十而嫁;

有故,二十三而嫁。”郑玄云:“有故,谓遭丧也。”固知须终三年。《春秋》云:“鲁庄公如齐纳币。”杜预云:“母丧未再期而图婚,二传不讥失礼,明故也。”此即史策具载,是非历然,断在圣情,不待问于臣下。其有议者云:“准制,公除之后,须并从吉。”此汉文创制其仪,为天下百姓。至于公主,服是斩縗,纵使服随例除,无宜情随例改。心丧之内,方复成婚,非唯违于礼经,亦是人情不可。伏惟陛下嗣膺宝位,临统万方,理宜继美羲、轩,齐芳汤、禹,弘奖仁孝之日,敦崇名教之秋。此事行之苦难,犹须抑而守礼,况行之甚易,何容废而受讥?此理有识之所共知,非假愚臣之说也。伏愿遵高宗之令轨,略孝文之权制,国家于法无亏,公主情礼得毕。

于是诏公主待三年服阕,然后成礼。其年,拜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

三年,以本官兼太子少师。

显庆元年,迁太子太傅。尝与右仆射张行成、中书令高季辅俱蒙赐地,志宁奏曰:“臣居关右,代袭箕裘,周魏以来,基址不坠。行成等新营庄宅,尚少田园,于臣有余,乞申私让。”帝嘉其意,乃分赐行成及季辅。四年,表请致仕,听解尚书左仆射,拜太子太师,仍同中书门下三品。高宗之将废王庶人也。长孙无忌、褚遂良执正不从,而李勣、许敬宗密申劝请,志宁独无言以持两端。及许敬宗推鞫长孙无忌诏狱,因诬构志宁党附无忌,坐是免职,寻降授荣州刺史。麟德元年,累转华州刺史,年老请致仕,许之。二年,卒于家,年七十八。赠幽州都督,谥曰定。上元三年,追复其左光禄大夫、太子太师。志宁雅爱宾客,接引忘倦,后进文笔之士,无不影附,然亦不能有所荐达,议者以此少之。前后预撰格式律令、《五经义疏》及修礼、修史等功,赏赐不可胜计。有集二十卷。子立政,太仆少卿。志宁玄孙休烈,休烈子益,自有传。

高季辅,德州蓚人也。祖表,魏安德太守。父衡,隋万年令。季辅少好学,兼习武艺。居母丧以孝闻。兄元道,仕隋为汲令。武德初,县人翻城从贼,元道被害,季辅率其党出斗,竟擒杀其兄者,斩之持首以祭墓,甚为士友所称。由是群盗多归附之,众至数千。寻与武陟人李厚德率众来降,授陟州总管府户曹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