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寒风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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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知吴绍周为什么让廖运周师先行?因为廖运周的一一〇师是老西北军的底子。战斗力强,用这个帅打刘伯承,可以避免损伤中央军的嫡系部队。廖运周沉着脸接受了军令。部队二十多天来,一直是行军、作战,行军,没有得到休息,新的差事又把他推到第一线。很自然,坐火车比徒步要快得多,即使是兜一个大圈子,最终还是会赶到刘伯承的前边。据消息说,刘伯承刚刚过了黄泛区。廖运周一脸不快之色站在站台上,监视他的人上车。一整列车都归他使用。列车长长的停在轨道上,车门全部打开。下面是以连为单位排成的方阵。一方紧挨着一方,士兵们都是浑身泥水,烺狈不堪。一个接一个地向列车的方洞里钻进去。直到这条长蛇似的列车像把他的几千人装进肚子里,连同卡车、炮、牲口、弹药、粮食都装在长蛇似的肚里。关上车门,汽笛长鸣一声,列车徐徐开动,尔后逐渐加快,最后变成飞跑,从商丘向西奔去。士兵累得不能支持,倒在车箱里,像死人一样,任凭火车把他们带到哪里也顾不得了,在槽子车厢里和牲口挤在一起,士兵的背包被马尿泡湿也顾不得了。

风吹、雨打、日晒,悉听尊便。沿途的一切车辆都给兵车让路,兵车通行无阻。商丘、开封、郑州、许昌、漯河、驻马店,一闪而过。正前方是确山。真正是风驰电掣,十万火急,都为的在汝河南岸截住刘伯承,在豫南平原上把这股共军消灭掉,不让刘伯承上大别山。因而不顾士兵的饥饿和疲累。列车刚刚开到确山车站。吴绍周从车上下来,监视着部队下车。廖运周站在吴绍周身边,陪着这位矮子军长,等候他的指示。士兵从打开的车门里往下跳,从这条长蛇的肚子一个个往外吐,在地上列成方阵,以便整装待发。蒋介石的命令又追踪而来。命令吴绍周的八十五军立即车运驻马店。上边说:刘伯承有西窜的可能。商水、上蔡集结太量军吴绍周望着电报生气,一言不发。足有五分钟,随后无可奈何地向廖运周说广上车、开驻马店。”

廖运周请示:是不是烧一顿热饭给士兵吃,士兵十多天来吃的全是发霉的干粮。”

他的要求是坚决的,也是合情合理的。吴绍周皱了一下眉头,停了半分钟之久。没有允许,也没有不允许。他扭脸走开。廖运周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向他的副官说:“各连生火做饭。没有装车的继续装车,背包行李都留在车匕。队伍散开活动活动:廖运周站在一边望着这一片杂乱的景象,不时看表。杨副官说广为什么返回驻马店。”

廖运周说广陈赓南来,蒋认为是接刘伯承西去。所以往平汉线上增兵。”

副官不再问了。师长是故意拖延时间。这种时候,一分钟都是事关紧要的。重大事情常常是分秒之差,决定成败。两小时后汽笛响了。列车又徐徐地从确山北开。廖运周师长向副官说广想尽一切办法和上级党取得联系。当前形势变化莫测。我们必须得到上级党的指示。”

廖运周是一九二七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十年,抗日战争八年,直到内战开始,一直是身处敌营,以待时机。杨副官问:“吴绍周为什么把我们放在第一线,他有什么用意?”

廖运周说广由我师接受这个任务倒好一些,否则更糟。很显然,刘邓大军首脑机关都在这一路,所以蒋介石调他的嫡系部队八十五军来执行这个堵截任务。”

副官天真地说:“最理想的是我们赶到,刘邓大军巳经过了汝河……”廖运周摇摇头说广不大可能,刘邓大军十八日过的黄泛区,大部队行动不会那么快速。我们日行几百里上千里,他们只是几十里而已!”

他脸上一点高兴的样子都没有,他在绞脑汁,苦思冥想以求良策,最难的娃使他和刘伯承在汝河上的相遇。是最不愉快的事,乂是不能幸免的。这是紧要时刻,看他廖运周作何处置?而且足在吴绍周的监视之下。如果上级有指示,让他掉转枪口对吴绍周,他会立即照办。但是上级没有这样指示,只是长期隐蔽,养精蓄锐以待时机,时机什么时候到来?杨副官说:我倒乐意这样拖来拖去,拖延时间,放刘伯承到大别山。”寥运周说广现在老蒋看出刘伯承不是流窜,这是个战略行动。这一行动已经牵动全局,所以蒋介石调兵遣将不遗余力。现在蒋介石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吴绍周身上。吴绍周是蒋的得意将领。吴绍周也指望蒋这一仗升官晋爵列车飞驰地行驶起来,两侧没有什么景物可看,只是一片平野。廖运周推开车窗,用望远镜向东面汝河北岸寻找,看有没有大部队通过的迹象。只是汝河流去的方向,一片迷茫,地平线尽头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心越来越感到沉重。最后失望地放下镜子说:“如果刘邓大军在中原立足,老蒋是要用最大的力量来争夺的。目前老蒋的主力都在中原。”

二十六八月二十三日,吴绍周八十军一一〇师控制了汝河北岸,切断广通往大别山的道路,吴绍周命令廖运周把一一〇师沿汝河南军布防,他和廖运周登上大雷岗观察地形,从军事价值来看,大雷岗控制着汝河南岸,而旦是汝河最窄的地方,占领这里使共军无法进行渡河准备工作。汝河水深,无法徒涉,而敌前架桥是完全不可能的。吴绍周举起镜子向汝河北岸望去,大路上空无人迹。他仔细察看了道路,没有大部队通过的迹象。吴绍周松了一口气:“终于截住了刘伯承,赶到刘伯承前边了。”

他得意地说:“这一阵子好跑,跑掉我十斤肉。”

他那矮胖的个子一点也没显得瘦,只是因为截住了刘伯承而得意忘形,说风凉话给下属听。吴绍周向廖运周下迖命令:“封锁汝河南岸,控制大雷岗。只要刘伯承过不了汝河,北面张淦、罗广文很快就会赶到。准备在这里打一场恶战。南北夹击刘伯承。你立即部署防务,二十三师随后就到。十五军武廷麟一个师进占汝南城,配合作战。我去给南京发报,要求空军配合。”

说罢转身走开,钻进他的小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廖运周站在汝河南岸呆呆地望着。汝河水静静地流着。吴绍周是兴高采烈了,以他一个主力军,阻刘伯承疲惫之师,又有无法徒涉的汝河作为屏障。廖运周却思绪万千,如何应付这一难题?汝河北岸一片平野,只有望不到头的地平线,散落的村庄,稀疏的丛林,和遍地的庄稼。他想,几个装备优良的集团军,又有空军配合作战,对付刘伯承的疲惫之师,和几万拖累人的没有战斗力的直属部队。他的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寒顫,他作为一个共产党员怎么办?难以想出万全之策。所以当吴绍周走后,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举着镜子手停在那里放不下来。杨副官走来问:“吴绍周去发报南京,老蒋的地面部队势必加紧赶来,平汉线老蒋摆了几个军,东面是王敬久集团……”廖运周把镜子交给副官。副官接过镜子朝北望着,极目所及什么也看不到。他说:“据老乡说,飞机都在北面轰炸,传说刘邓大部队过来了,分几路南下。如果刘邓真的在这一路,最好快点来,否则吴绍周后续部队赶来就麻烦了。可恨河南大部河流都是东西流向,雨季到来增加了行军的难度……,廖运周说:“你去带部队上来,占领大小雷岗和周围村庄。严密控制汝南埠到彭店的公路。”

他说广既然把差事交给我们,我们就全力控制,不许别的部队插手。”

杨副官不满地说:“蒋介石既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不把邱清彔调过来执行他的计划?”

廖运周说:“徐州是南京的屏障,老蒋不敢丟开。这差事由我们来办更好。使我们有用武之地。八五军是老蒋的嫡系,吴绍周是蒋介石信得过的人,军队是半美械装备。蒋介石特为调吴绍周来执行他的计划,后面是罗广文集团和张淦集团。两个老蒋的嫡系加一个白崇禧的嫡系来对付刘伯承,前有堵兵,后有追兵。两旁有侧击部队。我们这个师担任正面阻击这个角色。把刘伯承截在汝河北岸会使老蒋高兴。”

这说出了廖运周的心情,他无可奈何,但又不甘心遂行敌人的意愿。吴绍周兴奋地乘车回来,几步走到大雷岗,挥着蒋介石的电报说:“老头子高兴了他命令罗广文、张淦加紧推进,抚刘伯承侧背。命令空军助战。空军报告:共军一路丢弃卡车、大炮、大车、辎重,十分狼狈。平汉路有重兵把守,王敬久占领了太和,対伯承走投无路了。刘伯承既不能过汝河,又迫于背水作战。”

他向廖运周说:“主席手谕:玩忽职守者,杀。临阵退逃者,杀。長缩不前者,杀。放走刘伯承者,杀。”

廖运周微微一笑广请军座先拿我廖运周开刀。否则调别的师来。”

吴绍周乐了,连忙解释:“不是这个意思,立法严,为了使人惧怕,望你督饬下属加紧作战,勿稍松懈。”

二十七南京,官邸会议。吴绍周截住了刘伯承,这是令人髙兴的,好像揪着的心放了下来。豫南决战即将进行,三个集团军对刘伯承,稳操胜券。同时接到陈赓的情况:八月二十三闩,陈赓兵分两路,于官渡、狂澜渡,和三门峡突破黄河,占领张茅镇、观音堂、新安、渑池,切断了陇海路。十五军武廷麟两个团的援兵被包围在横水镇。洛阳危急。蒋介石急得面红耳赤。豫南决战在即,陈赓这一刀杀过来,西京震恐。现在蒋介石看清了共产党的战略目的。大别山、豫西、鲁西南构成的犄角之势。果寘如此,则全国战场将发生根本变化,面这个变化对他是十分不利的。郭汝瑰说:“陈赓八万之众出豫西。地方团队,以及豫西现有兵力都无能为力……”蒋介石把手背在后面,手心直冒冷汗。从这个小个子参谋长跟前走开。他要考虑,权衡轻重,鲁西南胨毅摆了六个纵队,他有邱清泉的五军和胡琏的十八军,加上徐州、开封部队,兵力和陈毅持平。豫南,刘伯承是四个纵队,他是三个集团军二十三个师,他是绝对优势。独有豫西空虚。而陈赓是万之众……”郭汝瑰说:“主席置重点于豫南和鲁西。这是英明决策,首先剪除刘怕承这一心腹之患。不过陈赓南来,豫西是战略要地,让陈赓唾手而得,则西北危矣!豫西不能不争……”蒋介石说:“你们拟一个方案。”

方案立即拟好:以潼关、灵宝、陕州现有兵力:二十七师、一三五师、七十五、一六七师、一六三师加上地方团队,组成陕东兵团,由西安缕署陕东指挥官谢甫三指挥,在陕州一带布防,阻止陈赓西进。调路可贞的十军、扬才干二十军、武廷麟十五军、邱行湘的青年军二〇六师组成第五兵团,由李铁军指挥,立即西援洛阳。蒋介石批准了这一方案说“东西夹击陈赓。打通陇海路。命令董钊、刘戡回援,在关中布防:蒋介石的心在剧烈地颤抖。他本想以绝对优势在豫南决战,击破刘伯承,消灭刘伯承之后再转兵打―,以恢复中原六月以前的态势,没想到陈赓这一着,使西北攻势前功尽弃,夺取延安到现在还不到半年时间啊!方案批交总司令顾祝同,着手组建这两个兵团。虽然一切都有了着落,蒋介石心里却投下了暗影。胡宗南根本不是陈赓的对手,李铁军、谢甫三更不在话下。郭汝瑰说:陈毅部在鲁西南有南下趋势。必须不待共军在中原形成‘品字阵势,集中兵力各个击破,中原可望恢复常态……”蒋介石脸色难堪。好在吴绍周在汝河上截住刘伯承。集中兵力一网打尽,剪除这个心腹之患,就可以腾出手来。刘邓大军东路部队已经到达安徽三河尖地区,迫近淮河。

西路大军巳经越过汝河。中路前锋十八旅旅长肖永银,八月二十三曰夜,赶到汝河北岸。迎接他的是自汝河南岸发射的机关枪弹和炮弹。肖永锒大吃一惊。刘伯承司令员估计的情况发生了,敌人先我一步到达汝河南岸。问题复杂了。如果只他一个旅好说。他可以立即发起攻击,打过河去。怎耐他是掩护部队。掩护中原局上万名干部,和野战部队直属队的非战斗人员。要保障这些人安全渡河,完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任务,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肖永银立刻派骑兵返回去,寻找主力和总部,报告这一情况。希望后边部队尽快赶来,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这里一打响,四而敌人会加紧运动。敌人的后续部队会很快赶来。唯有迅速打过河去方为上策。肖永锒旅长带着侦察员借夜色的掩护,悄悄地接近到河岸边,汝河是河南省中部的大河,河而不太宽,但河床深陷,河水不能徒涉。但是河岸髙,死角大,浮桥架在水面上不致暴露,可以用火力掩护架桥。他问向导:“前边那个村叫什么?”向导说:“那是大雷岗。”

向导说:“就数大雷岗这一段汝河最窄。”

肖永银观察大雷岗,这里河面只有几十米宽。最适宜于在这里架桥。但是必须夺取大雷岗,从敌人手里夺过来控制在我们手串…派出侦察员寻找渡河器材。他命令说广寻找船只和漂浮器材。”

他想到总部那么多牲口,没有桥是不行的。他不满意的是,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跑步前进,而且是日夜兼程,结果还是落在敌人后边,只差几个小时。这使他十分恼火。八月二十四日,敌机出现,在汝河北岸扫射、轰炸。肖永银心急如焚。敌人控制了汝河南岸,总部还在后边有一天路程。每一秒的迟误都增加肖永银的焦虑,很明显南京已经得知这一情况,除派大批飞机参战外,蒋介石会调动大军过来。那将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浴血苦战。中午时分,汝河对岸,西面公路上尘土飞扬,马达轰响。肖永银用镜子观察,清楚地看到敌人大部队开来,步兵队形如同蚂蚁一样密集。一辆接一辆的卡车、大炮驰过,弄得尘土弥漫,遮天盖日。敌人后续部队赶到了,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真如洪水一样从西面涌来。从油坊店到汝南埠一线,全被敌人占领,往北望去,仍然不见我军的踪影,真是急人。肖永银是一员战将,王近山特地派他喜欢的人来掩护总部首长和中原局。作为一个能打仗的司令员,不喜欢那种松垮无能的人。因为在紧要关头,指挥员不能束手无策,要当机立断,判断准确又有所作为。肖永银对敌人从不示弱,情况越紧张,敌人越多,越能激发他的斗志和智慧。他有一种压倒敌人,绝不被敌人压倒的英雄气概。侦察员回来报告:只有两只破船,找到些木料和漂浮器材。”

肖永银向五十二团团长说:“让敌人安安稳稳地布防就陷我于被动。总部和中原局被截在这里是危险的。必须立即渡河,攻占对岸大雷岗。控制这个桥头堡,掩护工兵架桥。”

柱子闻声闯进来:“把这个任务给我们排,我全排战士都会水。”

这小家伙挺直身子,两眼发光,大胆地逼视着旅长的眼睛。肖永银说广只会水不行。我们是打到对岸,上岸后立即发起冲锋,并夺下大雷岗。”

柱子说:“这一切我们全部承担。”

肖永银问五十二团团长:“你的意见?我看可以,能夺取羊山集制高点,也应该能拿下大雷岗。”

五十二闭团长同意。肖永银立刻命令五十二团团长广立即布置掩护火力。掩护突击队渡河。夺取大雷岗,守住。我立即组织工兵架桥。”

一霎间,拄子带他的全排走来。雄赳赳地站在旅长跟前,外衣全部脱掉,一个个游泳健将。为的是泅水前进时减少阻力,只穿一个小裤衩,但是携带了全副武装。肖永银看着这群年轻、精力充沛的无畏的战士髙兴了。他捶着柱子的胸膛说广这里有什么?”

柱子自豪地说广英雄虎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