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得了朱一凡二十万银子的隆武帝今天颇有些神采飞扬,坐在龙椅上腰杆也挺直了许多,带着笑意的眼角不时还跳动几下。
黄道周一干文官猜测着隆武帝可是遇见了什么喜事,而平虏候郑芝龙和定清候郑鸿逵两人却显得闷闷不乐。昨夜远房侄子郑士英被郑芝龙连声斥做蠢才,从朱一凡那里取走了二十万白银的事情,居然到了晚上家宴时才告知郑芝龙。以为朱一凡所谓奉金不过是个小海商捐献十门西洋火炮、百十两银子而已的郑芝龙,没想到朱一凡居然是个鸿商,现在闽地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十二万白银。
作为补救的措施,才由朱成功出马宴请朱一凡,更是祭出了曾名列秦淮八艳的寇白门寇大家,以期能和这位大海商拉上关系。即便是如此,郑芝龙还是恼怒郑士英把那二十万白银送进了内库,一心中兴的隆武帝有了这些白银,岂不是如虎添翼,如果借机移驾他处,那自己岂不是丢了可居的奇货!
“众爱卿可有本上奏?”见到两班参拜完毕,隆武帝笑着发问。
“满虏攻势日紧,徽州金声部请援,臣以为兵贵神速,还请今上定夺!”黄道周的奏本,让众官一阵低语,主掌兵权的郑氏兄弟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态。
兵部尚书吴春之见隆武帝看向自己连忙出班,“徽州乃是江西之门户,而江西赣州连接湖南、福建,更为两广门户,诚交通之要枢!”
吴春之并没说兵该出还是不出,只是在地域上说明了一下。
隆武帝看看其他众臣,众人皆低头不语。
“黄阁老久读圣贤书,当是不知这青苗五谷几季一熟吧?现今兵员甲杖不齐,粮饷不济,臣以为还是待明年发兵为妙!”郑芝龙走上一步后,俯身奏到。
“平虏候所言甚是!”众官马上附和。
“你……”黄道周指着郑芝龙不知道说什么好,“陛下,臣自请领兵!既然平虏候缺粮少饷,老臣愿召集门生故吏为陛下解忧!”说完,跪伏在殿上。
黄道周此言一出,众官哗然,这黄老头莫不是不想活了。
“呵呵,黄阁老衷心可嘉,本候佩服!既然如此,现在尚有一千存粮,那就都拨与黄阁老了!”郑芝龙的话更像是风凉话。黄道周这倔老头眼不见为净,郑芝龙巴不得让黄道周赶快离开。
听到黄道周的话,隆武帝也是大感意外,虽然黄道周的脾气有些臭,不知道变通,但是在群臣里,这可是唯一一个和自己政见相同的。隆武帝委婉的劝说过后,黄道周不让一步,无奈下隆武帝只能应允,“黄阁老赤诚一片,寡人愿从内库拨四万两白银作为军资!”
朱一凡奉金的事情所知的人不多,听说隆武帝有钱了,一众官员心里开始各打各的主意。
知道平虏候郑芝龙不会发出一兵一卒,对于朱一凡奉金所知甚详隆武帝再次开口,“平虏候新添之西洋火炮乃是攻防之利器,黄阁老如果能得此相助必定会马到功成!”
隆武帝本以为这西洋火炮犀利,郑芝龙定然不会轻易的放弃,势必用兵员来相抵,没想到郑芝龙老谋深算,居然反将一军。
“臣新得西洋火炮尚未及操练,既然陛下有旨,臣愿交与黄阁老!现有熟悉操炮之人,海商朱一凡,臣亦一并荐与陛下!”
没想到会把朱一凡扯进来的隆武帝一时不知道如何说,这朱一凡可是财神,送到战场上那可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此议不妥!此议不妥!”隆武帝连连摇头,不意苏观生却又跳出来了。
“先皇崇祯曾募葡籍炮手、战兵,为今上计,亦可!”苏观生虽然也知道朱一凡,但是这话里并没把他当作大明人士。
一番朝议之后,隆武帝定下发兵的日子,十天后,大学士黄道周亲自领军,兵发徽州,募海外义民朱一凡总领炮队,假百户衔。
同朱一凡几个人分开后,朱成功兴匆匆的回府,在进入门厅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父亲平虏候郑芝龙正坐在扶椅上养神。怕打扰到父亲的朱成功连忙减轻了脚步,慢慢走起来。
“没了王屠户,只能吃带毛猪了?这能买到西洋火炮的海商恐怕不止一个朱一凡吧!能去了隆武的财源,那他也不过就是个空壳天子!这朱一凡还是舍了吧!”闭目养神的郑芝龙在心中衡量着朝会的结果,从得失上看,朱一凡还是应该做个弃子。
“大木啊!”郑芝龙叫的是朱成功的字。
“父亲大人!”听到郑芝龙在叫自己,朱成功连忙站到父亲身前。
“大木啊,那西炮的操用,朱一凡可曾教明白了?”闭着眼睛,郑芝龙在扶椅上前后摇动,右手还不断的拍着扶手。
“父亲大人,原来这西炮的操用内有诀窍,朱一凡已经详尽的书写与我!并且他几天后便会离港,据他所说,不过月余,他还会贩运来大批的西洋火炮,并且愿以最低的价格优先售卖与我们!”朱成功原以为郑芝龙听到这话会很高兴,却没想到郑芝龙说的正好相反。
“此事暂且放到一边吧!这朱一凡可是得今上的赏识,想走怕也走不了了!今日过晌黄阁老会派人来与我们交接这些西洋火炮,你想办法留下一门,留待以后我们自己仿用。”
“父亲大人,您是说都交出去?”朱成功非常意外,这些西洋火炮到手还未满一天,现在居然又要转手。
“为父想要守住这闽地不易啊!有朝一日,为父把这份家业传给你的时候,你可也要守住啊!”靠着椅子,郑芝龙的言语中隐隐含着枭雄的暮气。
没有上朝的朱成功自然不知道朝中之事,既然得了父亲的指示,只能返身离开。
而对于朝中议事更是一无所知的朱一凡,回到市舶司的码头上,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远来海商挥万金,叩(寇)门一入几春宵!朱公子现在可是名动全城啊!”李提举吟的诗朱一凡没听懂,但是后边这句朱一凡今天可是听到几个人说起。
“呵呵,不知道那寇湄是什么人?小人不过在那里留宿一宿,怎么出了这么大的名?”朱一凡虽然不太喜欢李提举的投机,但是和李提举能聊的话题的确很多。
“这寇白门可是当年名列秦淮八艳的名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姿容嘛,想必你已经晓得了!”说话的李提举胖脸下的小眼睛中,羡慕那是一点也不掺假,“不过后来从良嫁了程国公,程国公特派5千名手执红灯的士兵从武定桥开始,沿途肃立到内桥朱府,盛况空前,只是日子久了,程国公又移情别恋。那程国公后来降清被关,原本想把寇白门卖掉,这寇白门说不如让我回南京,找过去的朋友借些钱来,是这寇白门想方设法凑齐了银子把他从大牢里赎了出来!”
“哦,这寇白门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了!”听到这里朱一凡忍不住说道。
“呵呵,这还不算奇的。那程国公还想再续前缘,可这寇白门说当年你花钱赎的我,现在我还上这份情了!”说完李提举呵呵笑了两声。
听过后,朱一凡没吭声,这寇湄算得上是奇女子了,听到这些坎坷,又想到展颜一笑时眼角里的忧伤,朱一凡又隐隐感觉到心动。
“这寇白门现在是自由身,还是需要再赎身?”朱一凡脱口问到。
听到朱一凡的问话,李提举的胖脸顿时笑的下贱起来,“朱公子可是对寇大家动了心了?以你的财力想必会心想事成了,只是不知道这寇大家乐意不乐意啊!”
李提举这话也让朱一凡患得患失起来,转念一想,这事也许得向忠孝伯朱成功打听打听,寇湄所在的望清园似乎和郑家有些瓜葛,也许就是郑家的产业。
和李提举正聊着天,一队锦衣卫走了过来。
“市舶司提举李凤听旨!”为首的锦衣卫百户把手中的圣旨一展。
“臣接旨!”李提举连忙跪到地上。
“查市舶司提举李凤收受贿赂,私售禁器,现送有司!家产充公,家人充入奴籍!”说完另外几个锦衣卫上前去了李提举的官服、官帽,拖到了一边。
“朱公子!还请相帮与我啊!你是见过圣上的,还请相帮啊!”慌了神的李提举马上向着朱一凡求助起来。
“掌嘴!”随着喝声,秀春刀的刀鞘已经拍在李提举的嘴上,一张胖脸顿时变成了血葫芦,支吾着,却不敢再发出声音了。
“这位上官还请手下留情!”摸出五个银币,朱一凡连忙放到那锦衣卫百户的手里。
“这位就是朱公子吧?请跪下听旨!”这锦衣卫百户对着朱一凡却格外客气。
不知道还有什么名堂的朱一凡也跪在地上,鼻口出血的李提举瞪着眼睛看着朱一凡,这可是他的救命稻草,要是朱一凡也和自己一样,那可就倒了几辈子的霉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海外归民朱一凡……,虽居海外,不忘天朝,……”听着圣旨念了一大堆,朱一凡没听懂几句。
“……,现授假百户,属领神威大将军炮队!十日后,随文渊阁大学士黄道周至徽州,钦此!”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后,朱一凡才知道自己恐怕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接过圣旨,眼看着李提举被一众锦衣卫押走,没心思管他的朱一凡在心里不住的骂着隆武帝,怎么自己好好的就成了明军百户,还要十天后上战场。
“逃还是不逃,这是个问题!”朱一凡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按照隆武帝先前的指示逃到泉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