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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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紫色气球

气球飘,我的心也在飘,失去主张地飘。

1

回到宿舍后,洗了一个滚烫的热水澡,用毛巾捂住湿湿的头发,不敢开灯,因为大家都已睡去。我半躺在黑暗的床上,听夜的声音。窗外,雨已经停了,湿润的空气,一点一点地漫进来,浸着我空落的心。

“简,才回来?”

橘子从旁边的床上轻轻爬起来,坐到我的床边。她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裙,在幽幽的夜色中薄如蝉翼,细细的发丝摩擦着她高高的锁骨,让人有一种拥抱的欲望。

“冷吗?”我掀开被子,让她上床。

她钻了进来,手脚却是热乎乎的。我才看清她的脸,像一块华丽的红色缎子,泛着柔波。

“其实我也才回来。”橘子神秘地一笑,取下我头上的毛巾替我擦拭着头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吗?洗完头要及时擦干,不能这样捂着,待会儿又得头痛了。”

我直起背,埋着头。橘子的手很温柔,像小时候妈妈给我擦头的感觉。一直以来,在橘子面前,我都有一种被娇宠的暖意。

“你也才回来,做什么去呢?”我问她。

她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你猜?”

“我哪儿猜得到?是去赴哪个帅哥的约会吧!”我随意地说。

“中!”她掩饰不住满溢的甜蜜,“不是别人,是程沫。”

是程沫。

是程沫。

不是别人,是程沫,是程沫,是程沫,是程沫,是程沫……

我的头真的开始痛了,爆炸似的痛。所有的血管都在爆炸,所有的细胞都在分裂。我在雨中等了整整一夜,等待程沫,而程沫却一直和橘子在一起。这场大雨,淋湿了我所有的热情,淋湿了我所有的勇气,为什么,为什么不干脆带我到一个没有爱情的地方去?解脱掉我所有的伤心,从此,不再听到,关于你任何的消息。

“真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我。也许是我的坚持感动了他吧,瞧,简,我说过,什么都要坚持,对吗……”

“橘子,我好累,头发干了,我想睡了。”我一歪头,侧身躺下。对着冰冷的墙壁,我的泪水无声地流下。

“嗯,你睡吧。”橘子替我盖好被子。我听见她去浴室搓毛巾,然后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她的床。

我紧紧地裹住被子,压着起伏的胸腔,不敢动弹。

2

穿着夸张的牛仔灯笼裙,红色的公主袖体恤,套上彩色的长袜,圆头皮鞋,化着浓浓的彩妆,我径直朝男生宿舍走去。

路上,引来很多回头的目光。我高高的昂起头,不屑一顾,原来我也是可以得到很高回头率的。

程沫,你见鬼去吧!

敲开602的门,一个陌生的男生惊愕地看着我:“同学,你找谁?”

“我找左澈。”

左澈从床上弹起来,从上到下地打量我,嘴角裂开,笑得像头大鳄鱼。

另外两个男生识趣地走开了。

我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向四周望望,指着最干净的那张床:“这是你的床?”

“嗯,没想到吧,我可是宿舍里的劳动模范。”左澈得意地说。

我不客气地在他的床边坐了下来。他站在我的面前,还在傻乎乎地笑。

“怎么?发现我有什么不同吗?”我抬起头,眨着眼睛望着他。

“化了妆。”

“还有呢?”

“打扮很哈韩。”

“还有呢?”

“行为有些诡异。”

“还有呢?”

他摇摇头,表示没有了。

我站起来,站到他的眼下,再次对他眨眼睛。他伸出手扯了扯我的睫毛,“是真的。”

“其实我是想向你证明,眼睛并非永远看不见睫毛的存在,我已经看见了。”

我将自己的睫毛刷上了厚厚的睫毛膏,一睁开眼睛,浓密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震颤在眼前。

“你的意思是?”左澈将手指插入我蓬乱的头发中,灼热的目光中有火星闪烁。

“我的意思是希望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希望你像睫毛一样永远保护着眼睛。”

“这是真的吗?苏简,不要给我开这种玩笑。”

“我像是开玩笑吗?”我拉起左澈的另一只手将他修长的手指覆盖在我的双眼上,“从此,我的眼睛只能看见睫毛的存在。”

左澈突然就像个孩子一样高兴地欢呼起来:“苏简!霍霍!苏简!我的女朋友苏简!”他一下子将我抱起来转了几圈,然后牵着我的手发疯般地跳出门,敲开每一个房间,歇斯底里地向别人宣布:“给你们介绍,我的女朋友——苏简。她——是我的女朋友苏简。”

正是午休时间,宿舍里多数的男生在休息。大家都向我们倆投来异样的目光,像是观赏两个怪兽。左澈才不在乎呢!他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我是她的女朋友。

我跟着他在正午的阳光里旋转。疯狂。

推开程沫所在的房间,左澈将我牵到程沫的面前,得意地说:“老沫子,现在你的老乡,苏简是我的女朋友了,你可别再打她的主意哦!”

程沫温和地笑着,推推左澈的肩膀:“恭喜你,小子。”然后他转向我:“苏简,别对这小子客气,他脾气倔着呢!”

程沫的表情是那么的自然,从他嘴里发出的我的名字“苏简”是那么的顺风顺水,我真的在他的心中没有留下一滴水印,一颗沙粒,一抹微风。

就让那场大雨埋藏下最初的心动,心碎,带走我所有对他的幻想吧!

不过,我必须有一个问题要问左澈,就是关于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他轻轻地搂住我,“哪有什么神秘的,我说的就是你啊,你当时不是‘移情别恋’喜欢老沫子吗?”

“你骗我哦,为什么答应帮我追求程沫,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帮我追别人?”

他故作深沉地说:“爱一个人就必须得到她吗?看见她快乐幸福不也是一种爱吗?如果你真的和老沫子在一起了,我一样地会祝福你们,真的。”

3

是的,我和左澈相爱了。爱情总是甜蜜的,更何况这是我的初恋,虽然左澈不是我第一个爱上的男生,但是他是第一个和我相爱的男生。

他总是在我最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提出许多稀奇古怪的邀约:譬如骑着单车去山谷闻海棠花的香味;打雷时爬上教学楼顶捂着耳朵看金色的闪电划破天空;或者等待在热辣辣的骄阳中只为欣赏太阳绕上彩色光环的奇景……

有了左澈这样的男朋友,我对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日出是温暖的,梦也是彩色的。心上那个隐隐的伤口一天一天的愈合,干疤。听橘子眉飞色舞谈她和程沫的爱情,我也能渐渐地变得平和,我希望那份对程沫的爱恋就像不能见阳光的草被深深地藏在黑暗的洞穴里,谁也不会发现。最重要的是亲爱的橘子不能发现,这将是永远被封存的秘密,永远永远。

那一天,左澈不知从哪里借来一辆摩托车,说要带我去葡萄园摘葡萄。

车子颠颠簸簸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片葡萄园很大,葱绿的葡萄架挡住了火热的骄阳。一串一串枚红色的小葡萄像发亮的珍珠从葡萄架上垂下来,可爱极了!

左澈告诉我:这种葡萄叫玫瑰香,没有核,味道像玫瑰一样甘甜伊人。

“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吃的水果是葡萄吗?来,尝尝!”左澈顺手从头顶摘下一颗挤到我嘴里。

甜蜜的浓汁立刻溢满了我的口。

“真的很甜嘢!”我感叹!

“那快摘吧,摘回去和老沫子橘子他们一起开个葡萄派对!”左澈提起篮子,握住剪刀在架子下来回挑选。

只不过,他像一只贪吃的猫,一边摘一边不停地往自己嘴巴里送,往我嘴巴里扔。

我捅捅他,小声说:“喂,园子主人在看着我们呢!”

那位老伯坐在园子门外打扇,他微笑地看着我们,大黄狗趴在他脚底睡觉。

左澈笑嘻嘻地和老伯打招呼,他对我说:“这你就不懂了,葡萄园的主人最喜欢客人吃他的葡萄,如果我们一颗不吃的话,他会不高兴的!”

“是吗?”虽然我对左澈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我还是和他一起疯狂地享受葡萄美餐了。

摘了两大篮子发亮的玫瑰香后,我们的肚子里也全部盛满了葡萄汁。

饱了,累了,醉了。我们俩躺在了葡萄架下休息,串串葡萄晶莹地闪耀在头顶。

仰望着那些玫瑰红的精灵,左澈说:“你知道吗?在《圣经》里,葡萄园象征着人们在俗世里最接近的快乐天堂。葡萄树隐喻着神的子民,葡萄是代表生命的果实,葡萄酒则象征着耶酥的血,葡萄园更是天堂的预科班,想进天堂者必先在葡萄园劳作,‘来葡萄园劳作的人,无论早晚,都能进入天堂。’”

“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能进入天堂吗?”我真的有些醉了。

“当然,而且,我要和你一起进入。”左澈用掌心揽过我的脸,他发亮的眸子凝望着我,我闭上眼睛,等待一个甜蜜的时刻,在葡萄园的芬芳里,等待我最初的吻。

可要命的是,当左澈温热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我还没来得及回味,我的鼻子里突然窜出一股更为温热的东西。

老天!你在捉弄我吗?我居然在这种Romantic的时候流鼻血了!

“糟糕,你流鼻血了!”左澈连忙用手指抬起我的脸,慌乱地从兜里摸出纸巾,塞住我的鼻孔。

那一刻,我真是前所未有的窘,尴尬,难堪,统统涌上心头。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瞧你的脸那么红,算了,我们还是走吧!”左澈提上篮子,爱怜地摸摸我的头。

“等等!你的手机掉了!”我帮他拾起手机,“咦?这个手机我怎么没见你用过呢?新买的吗?”

我随便问问,没想到他竟然惊慌失措地将手机夺过去放进他兜里,含含糊糊地说:“别人的。”

这家伙,有猫腻!

趁他去称葡萄,我一下子从他兜里抢过手机,他想追我,可是我已跑到老远。

我翻弄着这部手机,并没有什么异样,打开通讯录,居然只有我一个人的号码,一拨通,霍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这么久以来,那个隐藏电话不是别人打的,是左澈这家伙干的!

“你真是无聊透了!”左澈追上来,我骂他,“原来无声电话是你打的,你干嘛这么无聊啊!”

左澈见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仓促地解释:“我没别的意思,苏简,有时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判断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哪怕你在电话里骂我一顿,我也觉得很舒服。”

我背过去,不理他。他两手提着重重的葡萄,满头大汗地在我身边转悠:“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我不说话,是不知道说什么,那时,你不是喜欢老沫子吗?我能说什么呢?别生气了,好不好?”

“傻小子。”我转身拧他的鼻子,“我可没你那么孩子气!”

他居然扔下两袋葡萄,顺势抱住我:“傻就傻吧!这样的傻换来这样的结果,再傻都值得了!”

终于,我们的初吻,在葡萄园的芳香中沉醉。

4

有时候我们不能不相信“一切皆有可能”这个道理,我把最初的爱给了程沫,却把悲伤留给了自己,左澈融化了我的悲伤,我和他走在了一起。橘子把最初的爱给了程沫,遭到了程沫的拒绝,拒绝后的伤痛还没来得及复原,程沫却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一切皆有可能,万事皆有变数。

程沫是我美丽的幻想,远远的,遥不可及的,还没成形就已经破灭。

程沫却是橘子的信仰,不可动摇的坚定信仰,幻想和信仰有着质的区别,所以橘子幸福地成就了她的爱情,我没有理由不替她开心。可是在那些程沫的崇拜者中,她却成了拔不走的钉子。

她挂在窗外的衣服开始莫名其妙地失踪,她的书桌里常常会逮出死蟑螂死老鼠,她在餐厅吃饭,总是有人远远地朝她盘子里飞不明物。

每当我和她走在校园,会迎来许多冷箭般的目光,嘲讽更是见缝插针:

就她那样,还粘上程沫,真不知程沫哪根神经失调。

如果是颜西,我们无话可说,是她,我们简直想吐。

会不会是她耍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沫王子没法抽身?

不好说,你看她的颧骨那么高,分明一副克夫相。

……

比这更恶毒的话语,每天都把我们的耳朵塞得满满的,这一切,橘子都默然处之,她的脸上没有愁苦,只有掩饰不住的光彩。她说:我不在乎,要来的都来吧,狂风暴雨雷鸣闪电,只要我手里握住爱情,我有什么可怕的?

那天夜里,和左澈通完电话,已经12点了,对面橘子的床上还是空空的。我没有电她,知道她在热恋中,不便打扰。

不知什么时候,约乎听见橘子回来了,她到浴室洗完澡,悄悄出来又悄悄地在箱子里找什么。

悉悉索索了好半天,还没听见她躺下。我便扭亮了床边的小灯,问她:“橘子,你在做什么?”

淡橘色的灯光中,她神色慌张地向身后藏着什么。这让我更加好奇,我睁大眼睛,终于发现了她的异样,这一发现,让我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天啊,你怎么呢?”

我完全忘了时间和地点,光着脚,两步跨到了橘子的身边,大声狂呼起来,“什么事儿啊?”咪咪和佳乐被我吵醒了。

橘子连忙用被子裹住身体,拼命给我使颜色,叫我别说。

“对不起,我做噩梦了。”我只好搪塞。

咪咪和佳乐翻了个身,很快又睡去了。

我轻轻地掀开橘子的被子,她的被子下藏着一包棉签和一瓶消毒酒精。她的脸上有红色的掌印遗留的痕迹,她的脖子上还有一道道的伤痕,勒进皮肤里,血肉模糊,好像是被鞭子之类的东西抽伤的。

“苏简,没事儿,我没事儿,你去睡吧,我不过是摔了一跤。”

她拉紧睡衣的领口,对我笑笑,她简直把我当成了三岁小孩,这样低能的谎言也想骗过我?我压低声音,语气坚决:“橘子,你别骗我了,告诉我,谁伤害了你?”

我拉下她的手,她难受地低吟了一声,我才发现,她的手背上也全是伤痕。不容她拒绝,我掀开了她的睡衣——

我的心立刻抽紧了,揉在一起摩擦着疼痛。

那些伤,深深浅浅,长长短短,像一条条丑陋的毛毛虫爬满了橘子年轻的肌肤。

“告诉我,是谁?”我扳住橘子的肩,她的眼睛居然还是那样沉静,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程沫送我回宿舍门口,她们把我拖到卫生间,要我不准和程沫在一起。我不答应,她们就用跳绳抽我……”

“程沫知道吗?”我问。

“别,苏简,别告诉程沫,我不想让他担心,不想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幸福刚刚来临,我不想因为任何原因失去,不想。”

“可是就这样放过她们吗?那也太懦弱了!还有你的伤,这个是不行的!必须上医院处理伤口。”

我扔下那瓶酒精,给橘子披上外套,意志坚决地让她必须和我去医院。

在出租车上,我给左澈打了电话,这个时候,这种事情,我觉得我们身边应该有个男人,虽然左澈不是那么成熟,但是他是我这时第一个想到的,可以给我们帮助的人。

左澈很快赶到了医院,医生刚给橘子处理好伤口,橘子躺在观察室里挂消炎药水。

“怎么搞成这样?”左澈看见橘子的伤痕,着急地问,“程沫呢?”

我向左澈摇摇头,示意他这事儿别让程沫知道。

橘子说有三个女生,都蒙着脸,看不清楚模样,带头的那个是东北口音,另外两个应该是本地人。

“不行,还有没有法律了?在学校宿舍都敢伤人,非告诉学校不可!”左澈很激动,毕竟橘子也是他的邻居,认识多年的朋友,他气得在病房蹿上蹿下,义正言辞。

“不行,左澈,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橘子执意说。

我明白,她最不想让程沫知道。于是,我悄悄地把左澈拉到一边,给他讲了橘子的苦衷。左澈点点头,义愤填膺地说:“无论如何,我不会让这几个臭三八逍遥法外,我会把她们揪出来的!”

“你有什么办法?可别太张扬了,你知道橘子她不想把事情闹大。”

左澈轻拍我的肩:“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

看着左澈清澈的眼睛,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他不再像个大男生,他的语调,他的表情,他给我的力量,都像一个男人一样让我有一种安定之感,虽然受伤的不是我,但是我的焦虑与不安都在他温暖的手心下通通归于平静。

我同样握住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表示一种信任。

5

我代橘子请了一周的假,她暂时住在左澈一个朋友家养伤。她对程沫说她家里出了点事情,得回家一周。

左澈根据橘子提供的发型,体态,口音,开始秘密调查那个东北女生,他像神探柯南,随时随地都凝眉静思,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与此同时,我们都小心翼翼地替橘子掩饰着,可是程沫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还是把我们的谎言给看穿了。

那天我正陪着橘子在屋里,我看书,她正在照镜子,窃喜着自己没破相。门铃响起,我一打开,看见程沫,吓了一大跳。连忙把门“砰”的关上。

我张着嘴巴对橘子作口型:程沫。

橘子一溜烟钻进了被子里,盖住了脑袋。

“苏简,你开门。”左澈的声音。

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开门就对着左澈炮轰:“喂,你怎么搞的,不是让你别告诉他吗?”

程沫说:“别怪他,不是他说的,你们骗不了我的,橘子呢?”

我指指里屋。

“我们带了三个人来见她,你们快进来吧!”程沫说完,我看见了三个肥头大耳的女生灰溜溜地出现在了门口,三人都涨红了脸,手足无措的模样。

她们就是欺负橘子的三八?我真想狠狠地扇她们几个耳光。左澈看出了我的冲动,拽住了我的手:“她们已经被吓倒了,现在看橘子怎么处理。”

程沫走到橘子的床边,什么也没说,拉开了橘子的被子。

看到程沫,橘子的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

程沫轻轻地抱起橘子,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能让你为我受伤害。”

那三个女生向橘子道了歉,橘子很宽容地原谅了她们。

第二天,程沫在校园网上发了一个轰动全校的帖子:如果以后谁敢再欺负我程沫的女朋友,我保证让他在这所学校无法生存。帖子下面还贴了一张他和橘子的照片。程沫的父亲向学校捐了很多办学资金,连校长对程沫也要客气三分,这张帖子虽然内容简短,威慑力却是强悍的。

橘子开始了风平浪静的生活,她甜蜜地享受着自己的爱情,程沫愈发成为她生活里最温暖的支柱,她的青春她的信仰。

校园的流苏花芬芳倾泻,在淡淡的花香中,那些伤痛都化成了点点碎屑,飘进泥土,消逝不见。

6

空盒子。

我和左澈,橘子和程沫。

橘子的伤已经好了,脸上,脖子上,光洁如锻,看不出任何的痕迹。她替大家剥松子,一颗一颗放在透明的玻璃盘里,她的手指洁净而纤细,动作宁静又从容。BAR里放着蔡琴的老歌:感谢那些事,感谢那些人,感谢那一段段奇妙的缘分,啊——人生,原来就是和那些事那些人相遇的过程……

程沫听着音乐,喝着一杯轩尼诗。他的眼睛依然深不见底,我已没有丝毫再探寻的欲望。那深深的湖底应该是橘子纵身投入的领域,我会微笑地站在一旁,祝福他们。这种祝福是不掺任何杂质的祝福,是彼岸观望的祝福,我不会越过。我肯定,程沫已彻底地走出了我的生命,我的大脑已格式化了对他所有的幻想和记忆。因为,我已有了我的左澈,让我感觉生命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左澈。此时,左澈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和我玩着毂子。每次都是他赢,我被罚了很多啤酒,心里甚是不甘,向橘子求救。

橘子笑笑:“我不管,醉了自然有人送你回去。”

“不玩了不玩了。”我打掉左澈的手,感觉头有些晕了。喝了一口冰水,望着默默无语的橘子和程沫,我大声说:“喂,你们俩怎么不说话呀,像两个木头人,不会是有我们在,你们不好意思吧!哈哈!”

“瞎说,苏简,你喝醉了吧!”橘子望望程沫,生怕他不高兴似的。

“没醉,没醉。不如我们来玩小时候玩过的木头人的游戏吧!”我一边比划一边喊道:“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笑也不笑,动也不动,最后坚持五分钟。”

我憋住脸举起双手像个吊线木偶定格在座位上。左澈刚好在喝水,他配合地将水杯放在唇边一动不动。橘子不理我,继续剥她的松子。程沫却一下子笑了。

“你们倆输了,罚酒罚酒!”我的声音超大,连忙给橘子和程沫倒好两杯满满的啤酒。我端起程沫的轩尼诗,一仰脖子倒进了自己胃里,“程沫,这种场合就别风雅了,好不好,啤酒,就啤酒,大众化一点!”

“苏简,小声一点。”橘子拉拉我,“你真的醉了。”

“没醉,没醉,罚酒罚酒!”

“好,我们认输。”程沫将两杯啤酒都送进了自己的胃里。然后他也卷起袖子,喊起来:“一二三开始,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能说话不能动,笑也不笑,动也不动,最后坚持五分钟。”

气氛终于热闹了起来。

“嗨!你们好!”颜西端着两个酒杯走过来。她走路的姿势像一阵细雨,轻轻地就落进了你的心底,温柔而缠绵。

“程沫,这是你女朋友吧?我在网上看见了你那张轰动全校的置顶贴。”颜西在程沫身边优雅地坐下,侧身望着橘子,橘子有些明显的不自在。

程沫大方地给我们做着介绍。颜西的唇角展开着优美的弧度,她朝我们点点头,笑着对程沫说:“程沫,我终于不用再做你的挡箭牌,让那些小女生对我虎视眈眈了。”然后,她将手中的一杯酒递给橘子,举起酒杯:“谢谢你让我解脱,橘子,谢谢!”

颜西轻倾酒杯,高雅地喝下那杯淡黄色的酒。她轻盈地起身,拍拍程沫的肩膀:“慢慢玩。”接着再旋转过来,拍拍左澈的肩膀,婉转地说:“左澈,你女朋友好可爱,好好看牢她哦!”

“谢谢颜西姐,颜西姐拜拜!”左澈对颜西的背影挥挥手。

也许是太急,橘子喝下那杯酒,猛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背部抽搐着。程沫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关心地问:“怎么呢?要不要喝点水,那酒很烈,其实你可以让我帮你喝的。”

“不要,我……我……可以喝。”

橘子醉了,跑到洗手间呕吐。我连忙陪她进去,她不停地用冷水冲脸,我递给她纸巾,她擦干脸上的水珠,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变得很不自信:“简,和她比起来,我是不是太平凡了。”我知道她说的是颜西,相信很多女生在颜西的面前都会自惭形秽,都会躲得远远的,她举手投足中的高贵是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这一刻,看到橘子的辛苦,我居然有些庆幸,还好,我没有得到白马王子的眷顾。命中注定,左澈才是那个可以带给我轻松与快乐的青蛙王子。

“亲爱的,相信程沫相信自己。”我搂住橘子的肩膀,轻轻地说。

5

好久没来秘密基地了。香樟树的枝叶更加茂盛,探进围墙,搭起一片凉棚,偶尔还能看到些细碎的黄花,阳光似乎也找不着缝隙了。围墙脚边的青苔悄无声息地爬着,灰暗而懒散地钻进那些青砖石缝里。

“真是好久没来了,这里似乎比以前更安静了。你说,除了我倆,还有没有人来过这里?”我问左澈。

他牵着我的手半眯着眼靠在墙上,懒懒地说:“肯定没有,这是我发现的地方,我加了密码,说出密码才能进来。”

“什么密码?”我也故意装傻问他。

他念出一串法语,舌头打结,叽里呱啦。

“不懂。”我摇摇头。

他凑到我耳边:“世上最浪漫的语言你都不懂啊,傻瓜,我爱苏简我爱苏简我爱苏简。”

我笑了。一阵风吹来,浓郁的樟脑香熏得人发醉。

“你觉不觉得程沫和橘子在一起太客气了,一点不像恋爱中的人。”我随意地问。没想到左澈这家伙反应这么强烈,他眉头一皱,收起笑容,甩掉我的手,大声地说:“你为什么有事没事总爱管别人的事情?你要搞清楚呃,你现在是和我在一起。”

我也火了:“我问问又怎么呢?程沫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橘子不是我的好朋友吗?关心关心好朋友难道不可以吗?你真是不可理喻,小肚鸡肠!”

“你——你后悔了吗?后悔还来得及,你不喜欢我这个小肚鸡肠,去去去——去找大肚猪肠!”

“是你叫我走的,别再叫我回来!”

我甩头就走,真没想到左澈的脾气这么坏,前一分钟还柔情蜜意地说爱我,这一分钟就叫我立马消失,真不是个人!

我走我走我走,我怒火冲天地跑出了秘密基地,没想到在图书馆门前却撞见了程沫和橘子。

“怎么呢?苏简。”橘子问我。

“吃了个炸药包。”我说,“那边有个疯子在发疯。”

“和左澈吵架了?”程沫说:“他那小孩子脾气,我担保不出半个小时他就会来找你。”

“死也不理他。”我说。

“呸呸呸,别说这么绝。”橘子拉住我,“走,和我们一起去喝点东西。”

6

事实上,20分钟以后,左澈就拼命地打电话给我。我摁掉他又打我摁掉他又打,最后我只好把电话关掉,可是橘子的电话马上就响了。

橘子对我使使眼色,我连忙对她狠命摇头。

“左澈啊?苏简,苏简没和我在一起,你们怎么呢?”橘子倒挺配合的。

程沫在一旁不动声色,像是看小孩子的游戏,很多时候,他的表情,思想,行为,都不和我们在同一平行线上,总是游离,或者说超脱于我们的。我们三个人坐在石凳上喝着可乐,除了咕咕的水声,一时找不着共同的话题。程沫太喜欢沉默,橘子在程沫的面前总是小心翼翼,如果左澈在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冷场的。唉!我干嘛又想起那个烦人的家伙?不理他坚决不再理他!

7

“快看啊!好多气球!”同寝室的咪咪站在窗边惊叹,“苏简,苏简,快来!写着你的名字呢!”

我跑向窗边。

红的黄的绿的白的紫的,一个一个的气球慢慢地升上天空,高高低低,悠悠而上。每一个气球下面都挂着一张宽宽的白纸条,上面用粗粗的黑笔写着:苏简,对不起。

女生宿舍的窗边立即围满了人,大家都像是在欣赏一幕生动的电影,没有屏幕,只有天地。

“谁是苏简?”

“好浪漫哦!”

“有个男生为我这样,我死也愿意。”

……

俯身向下,三个男生站在宿舍楼下,左澈那家伙抱着一大捆氢气球,挡着自己的脸,一个一个地放着。旁边两个男生正在为他挂纸条。

气球,升上天空,飘进云里,游走风中。有一个可爱的紫色飘到了我的窗边,像一颗新鲜的葡萄,闪着透亮的光。橘子将它接过来放在我的手心:“简,快下去吧!”

那一秒钟,我什么也没想,握着那个紫色的气球飞快地跑下楼。

气球飘,我的心也在飘,失去主张地飘。

飘到左澈的面前,他居然不敢抬头看我,还在傻傻地放着他的气球。旁边的两个男生拍拍左澈的肩膀,“兄弟,我们闪了。”

“你这傻瓜,要引起全校轰动不成!”我说。眼里却有泪水打转。

“再不理我,我只有坐上升空的热气球飞到你的面前了。”他像个小孩,突然放掉手中所有的气球,想伸手来拥抱我。谁知那个紫色气球挡在我们的中间,他的手臂刚一环过来,气球“啪”一下爆炸在我俩的胸前,犹如清脆的礼炮。

所有的人都笑了,宿舍楼上响起了轰轰烈烈的掌声。那捆彩色气球荡漾着,升上天空,像一朵庞大的七色花,穿越天堂,奏响甜蜜的乐章。

可是不久以后,我才顿悟,那些气球不是礼炮,不是乐章,而是横在我和左澈之间一个又一个,危险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燃烧的爆破点。它们只要开始膨胀,就注定要爆破,接二连三地爆破,一触即发,没有预兆,毫无防备,甚至有时会伤得你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