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丰臣秀吉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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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14)

“冷静!”濑兵卫训斥道。然而,以太田平八为首,面对马卒们的通知,都显得惊慌失措,他们对于敌方的兵力如何、主将是谁等等,都一无所知。“就算不怕,但像这样敢深入敌人内部的人,也绝对不是好对付的。柴田麾下像这样的人也就只有玄蕃允盛政了。”濑兵卫清秀仔细地观察着,不禁这样感叹着,身体还打了个寒颤。“强敌啊!”他想着。但是,面对着这种凌人之势,他的体内涌起了另一种力量。“混蛋!等着瞧!”他心里发出这样的反驳。

这两个寒颤虽然是完全相反的,但也可以说是无意识的瞬间的冲动引起的。

“迎战,冲啊!”濑兵卫立起了大枪,就在房前的小土堆上怒吼了起来。

枪声很激烈。不仅山脚下能听到,在山腰的西南方的树林里也能听到。

“他们也从小道过来了。”由于世界被雾笼罩着,虽然看不清敌军旗帜,却也让人心生焦躁。

“啊——”他们又一次呼喊起来,声音在山间回荡着。把守在这里的中川队数千人也确实被眼前的突袭惊醒了。整个山间,都充斥着慌乱不安的声音。是的,这确实是出其不意啊。

这里是距离柴田军敌方阵地很远的后方根据地。这种距离感一直以来让这里的守兵贪图安逸。

以为敌人会来的时候,敌人却没有来。觉得敌人会未必会来的时候,敌人却如疾风般袭击而来了。

大岩山确实粗心大意了。濑兵卫狠狠地跺脚,怒骂自己的伙伴。“熊田孙七不在吗?榧野五助在干什么?森本道德、山岸监物一直叫嚷着上阵上阵,鸟饲平八也在这里立下了马标。”“喂,来了!”

“大人,您来啦?”各组的人马都团结起来,看着立在那里的军旗上的长穗,一听到濑兵卫的声音,就立即和各组的首领以及身边的亲兵集合起来,以濑兵卫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圆形。

“对方是由柴田的外甥玄蕃允盛政指挥的吗?”“您说得对。”鸟饲平八回答道。“有多少人?”濑兵卫接二连三地问道。“不到一万。”

“是一队还是两队?”“看到有两队。玄蕃允的军队是由庭户的湖滨经山脚来袭击的,还有一队是由不破彦三和德山五兵卫率领着,他们越过尾野路山的小道,从半山腰直逼下来。”堡垒虽然聚集了所有的守兵,但也只不过是千人而已,而来偷袭的敌人有近万的兵力。

不管是山间小道,还是山脚下的城门,不用说人手都是不够的。不到一会儿工夫,就被各个击破了。

“渊之助,走小道!”濑兵卫给自己的心腹中川渊之助拨了三百士卒,然后立即命令道,“入江土佐、古田喜助、久保甚吾,你们带五十人留着,固守在本丸小屋。玄正少爷也一起去。”

命令完之后又说:“其他的人都跟着濑兵卫。摄州茨木这个人,是不知道撤退的中川军吧。对于迎面而来的敌人,是不会退出半寸土地的。”说完,他就一边鼓舞着麾下的士兵,一边勇猛地冲在军旗的最前面,飞奔向山口。

“大人,大人,等等。”后面的榧野五助喊道。濑兵卫回头一看,“这是使者,是桑山大人派来的,说是有要事相告。”五助带着使者追了上来。

“什么事?”濑兵卫的眼神已经和敌军交战上了。使者在十万火急之际,口头传达了使命。

“主人,修理大人说,今天凌晨攻入我军中心的敌军势力是何等的强大,相反,就凭我军这样的寡势,不管中川大人如何勇猛,最终也难以抵挡啊。何不静心等待时机,赶快退战,如果出了什么麻烦,大人会很担心的啊……”

“没用的。”濑兵卫用严肃的表情回答使者,“大人的深情厚谊,我实在是不敢当。但清秀的胆子还不至于萎缩到那个地步。面对着余吾湖的这两座尾崎的堡垒怎么说都是我方阵地的中心要害之地,镇守在这里的濑兵卫如果看到敌方势力强大,不出力抵挡就舍之逃到他处,一定会沦为后世子孙的笑柄和耻辱……”

虽然闭紧了嘴,但由于麾下的士兵都陆陆续续地朝这边聚集过来,他又说道:“我们,是从摄津茨木的乡下出来的,元龟元年,我们讨伐了和田伊贺守,凭着家的字郎党以及中川众的名声,磨练武门血统。在去年的山崎一战中,讨伐了御牧三左卫门、伊势三郎贞兴,在战场上还没有向敌人示弱的先例,更没有一个人是会不战而退的。虽然像是说大话,但却是事实。请你向桑山大人转告说这是濑兵卫说的。”

“啊?”当使者抬起头来的时候濑兵卫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跟在濑兵卫后面的武士们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声音。

桑山重晴拥有着跟中川濑兵卫一样的兵力,驻守着贱岳。贱岳位于从此处一直到山峰绵延的数里开外的南方,处在岩崎山、大岩山、茶臼山以及足海峰等围绕着余吾湖的群山中的主山的位置。

使者回来了。

听了使者的复命,重晴小声嘟囔道:“这就是濑兵卫啊,有什么办法呢?”六十岁的他凭着自身的决断力,再三地派出紧急使者,不停地劝说濑兵卫退战。

首胜

《武将表彰记》中有一节记载如下:“玄蕃允盛政的身边有一位精明老练的武将。在玄蕃允攻克志津之岳(大岩山的误称)时,该武将称:‘中川濑兵卫清秀的堡垒,由于是近些年刚建成,连墙上的泥土都尚未干透。要想攻下该堡垒,使用能穿透堡垒城墙的枪方才有利。’于是让大家放弃十字枪、钩形枪,而改用纯粹的长柄枪。不出其所料,长柄枪果然在穿透堡垒城墙方面大为获益。”

另外,在同一书上还有如下记载:“玄蕃允的家臣中有一位精明老练的武将,他向玄蕃允进言道:‘中川是位好勇之将,听到有敌人入侵,必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定会出来迎战,若我们从其他的小道安插奇兵,绕到堡垒的背面,朝其众多的兵营纵火的话,中川等人看见火势必会认为背后也遭到伏击,便会急忙想撤退,造成混乱。此时派伏兵出击的话,胜利必然是属于我方的。’他清楚地讲述道。”

玄蕃允的左右自然不乏强有力的武将,但是能向他进献如此良策的武将又会是谁呢?我想大概是德山五兵卫则秀或是拜乡五郎左卫门等人吧。尤其是拜乡,他是一位鼎鼎有名的武将,在加贺大圣寺拥有自己的城池,是位有勇有谋的老将。要说能辅佐玄蕃允、进献如此以退为进的良策的亲信,毫无疑问当属他这类人物。

总之,在这样一个早晨,佐久间等人作为第一批突击部队,照计划逼近敌军,给敌人来了个突然袭击。也就是抢占了所谓的“首胜”,“让敌方全军覆灭可谓是分秒之间”,“一鼓作气攻下!”抱着如此气势,很快来到城门口的士兵攻破第一个障碍,进攻到城墙正面妙见坡近乎一半高度的地方。

这些城门口,最多也只是由一部分将领同七八十名守兵看守,一旦遭到像怒潮一样的四千军马的攻击便不堪一击。那些手持孤矛勇敢应战的士兵顷刻间化为泥地里的血浆,大多数人四处逃散,往下一个防御地撤退。

就在此时,主将中川濑兵卫同其部下团结一致突然从山上出来迎敌。“你等冒失的小喽啰,当我这是无人堡垒可以任意踏入么?”那位拿着长矛冲在前面怒吼的便是濑兵卫本人。因矛枪伤敌无数,马腹上早已满是鲜血,其马蹄踏过之处,没有敢来应战的敌人。

“玄蕃允你这混蛋!”濑兵卫的声音足已让敌我双方都听见。以钢枪为荣的他今天倒要会会这位闻名北之庄的佐久间玄蕃允盛政,于是他骑着战马来回奔驰。

这位武将手下有着以铁血士兵著称的中川军等人。像森权之臣、榧野五助、鸟饲平八、山岸监物等,或是骑在马上,或是徒步战斗,总共有四百余人,虽说这不及敌军兵力的十分之一,但每个人都一副拼了命的神情,吼道“这些混蛋”,便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挥着长枪冲进了佐久间等人的军队里,长枪交锋的声音夹杂着怒骂声、怒号声、马儿的嘶鸣声,这一切听来都像是血的声音、血的怒吼。

虽说以众敌寡占有绝对性的优势,但是从局部来看仍有不可避免的缺陷。

中川军四百人不顾性命地迎击,冲入敌军内部使敌军一片混乱。那人数有十倍多的大军很难将其相应的力量集中在这有局限性的一战当中。“撤退,退到山脚下。”见牺牲过多,佐久间军队中一部分武将发出裂帛似的吼叫声。但即便如此,要一下改变多数人的行动也是很不容易的。“现在就是关键,大家乘胜追击!”以濑兵卫清秀为首的中川军猛将展示出了无愧于当前大好局势的歼灭敌人的势头。毕竟中川军占有地形优势,更为重要的是佐久间军队的士兵这一夜一觉也没睡。

“哇——”起初声势浩大的攻击声如今听起来像是虚张声势。一旦出现“掉队”的士兵,战斗的形势便越发艰难。全军都争先恐后地朝山脚跑去,就连停下想支撑其他士兵的人都被面无人色的伙伴们推挤,像抛落石子一样连立足之地都被夺走。

“越前那帮人,一个都别让他们活着回去。”这是濑兵卫的声音。他一直对战友们说“追击,追击”,他是认为自己已然获胜了,总是追击个没完没了。

“危险……”自然,军队中也有感觉到这样很危险的部下,但是看见将军如此姿态,自己也不能退缩。能成功歼灭敌人么?当中川军下了妙见坡,抵达能看见尾野路海滨岸边的平地时,突然从两面传来了佐久间军队那令人震耳欲聋的大鼓声,令人视线模糊的弹烟将中川军给包围了。

光是濑兵卫的左右就倒下了好几人。然而,濑兵卫早已习惯了如此危险的境地,丝毫不感到吃惊和害怕。

他接着怒吼道:“本将军要见玄蕃允,玄蕃允,滚出来!”这次更甚,如同狮子吼一般。

“啊,这不是中川大人吗。”敌军中有人这么回应道。此人如同摇晃的黑色巨浪般立刻驾着马出现在濑兵卫的旁边。

“本大爷你或许不认识,加贺大圣寺的城主,拜乡五郎左卫门是也。您如此尊贵的首级,本大爷就收下了。”

双枪交锋,但由于双方的马距离太近,快速旋转一圈后,濑兵卫转过头来喊道:“看本将军不刺了你这颧骨。”说着便将大枪往斜后方刺去。

五郎左的身体埋在马的鬣毛里,然而其手上的大枪及眼神都注意着敌人,躲避,突击,他同时进行了这两个动作。“攻击失败”,濑兵卫让马儿后退,然而五郎左的大枪同要后退的濑兵卫的大枪缠绕在一起,并抢先一步进攻而来。更要命的是,一位酷似敌人的步兵似乎在朝濑兵卫的后方逼近。濑兵卫感觉到了这一切,立即收回大枪往马后方挥去。此时一位武者如同飞鸟一般猛地往这扑通倒下的士兵身上扑来,濑兵卫立刻看见了这位武将的脸。

“是鸟饲吗,赶快替我开路。”听见将军的声音,鸟饲平八立即挡在了濑兵卫的前头,朝拜乡五郎进攻而去。

濑兵卫瞬间让马从侧面狂奔,继续拼命地在敌人中寻找将军的旗子,“我要见玄蕃允!”

在修罗当中,也有像真空般的寂静,那是唯有勇者才具备的。这与佛陀的光是相似的吧。

勇敢的巅峰是令人爽快的,因为那是种自由自在的境界,没有自我也没有这难以容忍的敌军。一旦无念无想,存在也便只是武家门第的一种精神,仅此而已。

中川濑兵卫清秀确实可谓是已经达到此种境界的勇者。但是英勇也是有界限的。同他并肩作战的近身侍童及马旁的大多数人都在迎击敌人时相斫而死了。

这期间,盟友桑山重晴的使者来劝了好几次要他撤退。岩崎山的高山右近也派遣使者来劝谏:“希望您一定要就此撤退,至少得保全您的生命安全,我们右近将军把您的事情当作自己的事,今早以来,他甚是痛心。”这位高山右近的使者强行抓住濑兵卫将军的马首冒失地往后方拉。“不要胡说八道。”然而濑兵卫越发像是魔鬼一般狂吼道:“本将军岂能在这里退缩,如果当真在此撤退,把这一切交给敌人的话,那我濑兵卫还算是个男人么,还有何颜面见江东父老。若你认为这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么为何贱岳的桑山重晴,你们的将军高山右近不火速加紧兵力去实现呢?”濑兵卫一边叱责一边用大枪的尖端将那位使者刺倒,再次化身为阿修罗迎接敌兵。

在这大约只有三町的鲜血染红的战场上,就这样你推我搡一进一退地重复战斗了十三回。从拂晓五点左右到上午九点大约四小时,一直持续战斗着,几乎是奋战到眼底里只能看得见血色为止。

“奋战到这……这样,可以说是已……已经没有遗憾了,趁着还未死在这些小……小喽啰手上之前……”濑兵卫自言自语道。

这时,不知道是谁,又拖着濑兵卫的马首猛地朝堡垒内狂奔。就连濑兵卫也难以喘息,眼眸像一直注视着火焰一般灼热,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模模糊糊。

“是谁?”濑兵卫问。“我是渊……渊之助重定。”对方回答道。“啊,是重定啊,小道的防卫如何了?”“被攻破了,实在是太遗憾了。”“为何要叹息?像桑山、高山那些人才该觉得遗憾,像我们如此拼命战斗了的人,没有遗憾了!”“不,我说的遗憾是指上了敌人的当。敌人在堡垒将我们包围,我们势必也不让敌人入侵。正当我们以一敌十地同敌人激烈交锋时,突然见到后山的兵营着火,便心想:‘哎呀!敌人是不是把后方包围了?’就这样心理防线被攻破,所有的防御都随之瓦解。”

“这么说的话,那着火的地方是后山男仆的小屋吗?”“那只不过是敌人德山则秀让几个人放火产生的烟而已。”“啊,停下来!”濑兵卫突然站立在马镫上,“渊之助,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

“交战也就到此为止了,您就撤退到堡垒,平静下来切腹自尽吧。”“什么?让我切腹自尽?你这个蠢……蠢货,我濑兵卫最讨厌的就是切腹了,放开,放开!放开马嚼子。”即便是只剩一匹战马,濑兵卫也不会放弃最后的这一战。

“与其要切腹,倒不如同敌人决一死战来得痛快……渊之助,不要让我死在一无是处的地方,死相什么的,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要再去会一会那些敌军,你就体面地去死吧。”

说罢,濑兵卫便用力甩动缰绳,重重地摇动马首。“既然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中川渊之助放开了拉着马嚼子的手,突然热泪盈眶。这位将军不仅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同族,更是山崎战役时与他生死与共的战友。

“啊……敌人追过来了!”渊之助喊道。“来得正好!”

面对从后方逼近的敌人,濑兵卫正准备调转马首,但天不遂人愿,连马也已经精疲力竭不得动弹了。他一着急,便用马镫的根部去踢马腹,然而满身是血的马儿嘶鸣一声后,身体摇晃得更厉害。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发现中川濑兵卫清秀了!他在这儿,在这儿,赶快靠近,靠近!”濑兵卫大吃一惊,立即掉转头来。但此时马儿突然倒下,扑通一声将他从马鞍上抛下,他重重地落在地面上。

“啊,渊之助啊,代替我同这八面来袭的敌人战斗吧!用你的力量去对抗敌人,那么我即使是摔在马下,心里也是高兴的。”

但是他并未流下一滴眼泪,甚至看上去像是在微笑。或许这是因为渊之助同他的心境都是一样的吧。

“渊之助,让我们同赴黄泉路吧。”濑兵卫一边大吼一边用两手在地上匍匐前行。因沾着血而黏糊糊的枪柄很滑,自然没有办法发挥出最大的力量。不用过去应战,敌人早已经冲过来了。手持大枪佩戴着闪闪发光盔甲的一行人形成波浪式队形向他逼近,并不时发出这种声音:“这才是真的濑兵卫,这才是敌军的将领清秀!”

一位士兵叫唤着跨出一步向其发起攻击,但是没有得逞。又一个人上了,濑兵卫将枪卷起,往后攻击,将敌军的枪尖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