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不喜管理阁里的杂务，再说琅琊阁有你这个大功臣在，老东西就算是没了，阁里的老人也会选你继承，又何必让我去添堵呢……”
蔺晨坐在欧阳少恭身边的石凳上，斟酌着语气，说出口的话还是略刺耳，说完看着梅长苏的反应。他是自在惯了的人，不喜欢被琅琊阁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又因为与老阁主无法调和的矛盾，他是如何都不愿意的。
梅长苏苦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棋子一边说着，要是真有这般容易就好了。
“你是老阁主唯一的血脉，你的血脉能让老人信服，我的办事手段也能令他们信服，然而我俩若是想做阁主，那群老人定然商量好了一般蹦出来反对，因为我的血缘不能让他们信服，你的办事手段不能让他们信服……”
蔺晨皱眉，他近十年不曾回来，当初张扬的老人现在看来却是越发地嚣张，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老东西当初对谁都够凶狠，为何没能解决了那群人。
梅长苏一双手骨节分明，手背上青蓝色筋络分明，抓着蔺晨的手说着琅琊阁里的隐秘。当初我把江左盟独立，就是觉得我一手带出来的人，留在阁里平白让那群人如虎添翼，便带着出了琅琊阁，想着若是你不能让他们信服，我也好有人手助你，只是现在你却不愿。
江左盟的骨干原本是梅长苏在琅琊阁时，一手提拔出来的。他打算助皇子夺位的时候，巧言劝着琅琊阁里的人说些什么担心失败后的牵连，领着自己的人手建立江左盟。那些老人自然同意，还对江左盟多有帮助，却不知那时候梅长苏的私心并不在牵连，而在日后。
蔺晨一手揉着额头，石桌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拉着欧阳少恭的手，方才感受到了几分安心。琅琊阁的烂摊子，他是如何都不打算接下的，可是不接又如何，还能眼见着自己家被别人占了，自己无家可归么！
蔺晨现在地感受就和那末代君王似得，纨绔昏庸不想理会自家的家业也不想正经做事，但偏偏又放不下自己的家。冷冰冰的琅琊阁里纵然没有亲人，也是他生活了许多年的家，若是阁主换了旁人，那还是自己的家吗！
梅长苏看着蔺晨的模样也不着急，面上浅浅地笑着，叹一句世上哪里有两全之事，现在老阁主尚且能镇压他们，过些年镇压不了了，只怕我在也于事无补，你若是想四处游玩也不是不可，前提是把琅琊阁安置妥当。
“我终究是个独立出去的外人，纵然有心，阁里的老人也不会容忍我在里面的！”
当年梅长苏年轻气盛，自负才能不惜决裂也要带领自己的人手建立江左盟，若不是老阁主与老人斡旋，他早就被那群人吃得渣子都不剩了。
欧阳少恭与梅长苏对了一眼，而后便收回视线，抓着蔺晨微凉的手紧了紧，又在他手心揉捏一下。这动作近乎两人之间的暗号，蔺晨一下子便激动起来，眼睛灼热地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我，再考虑考虑吧……”
得到模糊的回应，梅长苏也不失望，这已经是个不错的开头了。他相信蔺晨只要愿意静下心思虑，便没有理由拒绝，总有一日会答应的。
招手把黎刚，甄平喊过来，把甄平一直随身带着的包袱递给欧阳少恭，梅长苏再不理会蔺晨，而是同欧阳少恭攀谈起来，话语里却比之前更显得亲热。
“那日过去在阁里见了一蓝衣少年，护着只受伤的雀儿，虽说翅膀受伤上药就能痊愈，若是不好好照顾怕是会影响雀儿飞行。恰好盟里的人无事，磨了些牡蛎粉，还有蛋壳粉和别的一些东西，带回去拌在食料和青菜碎叶里，添一两个生鸡蛋，这样翅膀就能恢复得好些……”
江左盟里有人喜欢养鸟，梅长苏特意询问了那人，又准备了这些东西，细细打听了用法，今日和蔺晨约在锦江便把东西带上，也算是帮一把那日的少年。
梅长苏至今还记着少年的神情，担忧里带着无措，鼓鼓的包子脸瞪着人的时候还有几分无辜。
他本来还想着今日能看到那孩子，亲手把东西给他，故而一开始的时候才没有把东西拿出来。只是到了现在也没能见到他，只得把东西拿出来。
欧阳少恭笑着接了，客气两句有心了，那是跟着我的一个孩子，有些调皮，前两日不知在哪救回来只雀儿，还劳烦梅宗主费心了。
欧阳少恭想着梅长苏真是细致，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能贴心地准备东西，怪不得年纪轻轻身边高手环绕，琅琊阁里的人对他也是赞不绝口，笼络人心的功夫当真厉害。
“竟是欧阳公子身边的人，怪不得伶俐心善，倒是不知喊什么名字，下次见了也好多问两句！”
狗屁！蔺晨心里暗骂一句，飞流的模样，多看两眼就能觉察到不正常，细致入微、明察秋毫的梅长苏看不出来，怎么可能，还不如说梅长苏眼瞎了呢！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心里抱怨两句，若是说出来，不等梅长苏有什么动作，自家师弟一个警告的瞪眼，蔺晨都能心惊许久。
没办法，谁让蔺晨对着欧阳少恭的笑颜就五迷三道的，没喝迷魂汤却比喝了迷魂汤更癫狂。故而欧阳少恭脸一拉下，不用说什么，蔺晨已经低头道歉，顺便把自己前三个月后三个月的言行反省一遍，再谨慎道歉。
“是我和师兄偶然救得罢了，取了名字飞流，也不是什么伶俐的人，胜在乖巧懂事！”
十一二岁的人了，怎么不乖巧懂事，让去做什么就去了，不去随口哄两句也去了，心智不全也不影响什么。只是蔺晨经常玩笑几句逗弄他而已。
梅长苏得了飞流的情况，方才含笑起身，和蔺晨两人告别一番，就被黎刚、甄平扶着离开。梅长苏一走，蔺晨便没羞没臊地凑过来，伏在欧阳少恭身上闹着他。
欧阳少恭也不恼，收拾了东西给了一旁的天气，牵着自家师兄的手往回走，路上还能讨论几句旁的，说的最多的，却是刚才惊鸿一瞥的秦姑娘。
“听闻秦姑娘与师兄青梅竹马，师兄的美人缘不浅，可是让我羡慕得紧。秦姑娘现下居住哪里，前些日子在琅琊阁里怎么不曾见过……”
欧阳少恭脸上带着笑意，一副对班若极有兴趣的模样，一路上问了许多问题，回了琅琊阁也不停下。蔺晨开始地时候还有耐心回答，过了一会儿却渐渐警觉起来，最后彻底警醒了，便忍不住哀嚎起来。
那是，与我青梅竹马的哪个不是美人！
班若现在在廊州城里开着间“红袖招”，方才还邀请我和长苏过去捧场！
呃，班若美则美矣，要真比起来却是比不上师弟的。那什么红袖招，听起来里面的人都不够看的，我方才就直接拒绝了她，哪里有在家看着师弟好！
欧阳少恭坐在美人榻上，笑眯眯地桃花眼戏谑地看着蔺晨，伸出一指点在他喋喋不休的双唇，又拉着人坐在自己身边，才好整以暇地开口。
“班若姑娘师弟瞧着就挺好的，前几日阁里的长老不是说少阁主该定亲了嘛。你看师弟如今都有未婚妻了，师兄怎么能落在我后头呢，师傅听说了也该笑话，班若姑娘可比巽芳漂亮，师兄定下来也不亏……”
胡扯！
蔺晨骂了一句，看着那人笑眯眯的模样不似作假，心里更是怒火中烧，忍忍忍不住就直接把人压在身下，咬牙低语一句什么未婚妻，亲没定下来就跟我私奔了，现在都是我的人了，还敢在我面前提什么未婚妻。
“以后可没有什么未婚妻巽芳了，就是我琅琊阁少阁主蔺晨的人了，记着没有？”
蔺晨将人压在身下，看着欧阳少恭不语，低头啃啮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尤其是那处脆弱的喉结，流连过后径直往下，在那一处高兀的锁骨恶狠狠地咬一口，方才在颈窝里贪婪地嗅着兰香。
直到欧阳少恭察觉蔺晨往下游移的手，方才皱眉把身上莫名疯狂的人推开，笑着接一句师兄可是犯浑，师兄弟哪有这般的，不说老阁主同意与否，单是师兄身边的狂蜂浪蝶，也轮不到我呢！
“谁说不可以的，我就行就行！”
蔺晨难得地固执一回，本来还想再过分一些，把身下衣衫不整、面色发红的人就地正法了。只是没来得及行动，飞流就已经捧着个物件飞过来了，大呼小叫地喊人。
“娘，娘！鸟…不吃东西……”
欧阳少恭心里闷笑，面上严肃地把人推开，慌忙整理了衣襟才把飞流招到面前，去看那只灰白的毛球。
真是，没见过这么肥的鸟，真不知道怎么飞起来的！欧阳少恭心里暗自想着。鸟被蔺晨喊成肥啾，不得不说是个贴切的名字。肥啾被飞流捧在手心，了无生气地啾啾着，一动不动地待着。
蔺晨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挥手就要赶着飞流，一边高声把田七喊进来，让他把梅长苏送的牡蛎粉拿过来，无所谓地说几句怎么都死不了，有什么严重的。
“飞流别怕，待会儿去厨房准备些切碎的青菜，打一个生鸡蛋进去再把这些牡蛎粉掺进去，吃几日就好了，它的伤口也能好得快一些！”
飞流点头，捧着肥啾就要去厨房找青菜，走出两步又觉得自己做不好，回头拉着欧阳少恭一块过去。欧阳少恭一边劝着他别著急没事的，一边提着包袱跟着，把准备雄起一回的蔺晨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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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只是朋友都长大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