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初十这天,慈禧迎来了自己七十四岁生日。和往常一样,她的生日过得隆重而气派,加之预备立宪施行以来,朝政还算太平,虽然常有些请愿、武装革命之类的问题,但在慈禧看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打小闹。
这一年的生日,西藏的达赖喇嘛特地前来祝寿,慈禧十分高兴,还特地颁下谕旨,将雍和宫作为达赖的暂居地,并加封他为“诚顺赞化西天大善自在佛”。
生日的这一天里,慈禧一整天都在欣赏宫里为她准备的祝寿庆典,晚上还在西苑颐年殿兴致勃勃地看了一场戏,之后才回到仪銮殿。
但是,一段时间以来,慈禧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好,有些腹泻,生日这几天又吃了些油腻的东西和一些不好消化的乳酪点心,腹泻更严重了。而光绪帝的病情更加严重,慈禧不得不开始考虑立嗣的问题了。她已经秘密召见过了军机大臣世续和张之洞,征询过他们有关立嗣的问题,但是并没有提上台面。她也曾询问过光绪这个问题,但在实际上,她心里早已经有了人选。
而在诸位大臣看来,“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大臣认为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沣是个合适的人选,载沣二十五岁,正值壮年,各方面表现得都比较出色,已经被任命为军机大臣。但慈禧还是不够满意,她希望立载沣之子溥仪为嗣,然后由载沣主持国政。
张之洞深知慈禧的决定不那么容易改变,只好先应承下来,但是毕竟主政的载沣实在需要一个名分,便向慈禧奏请。
慈禧很快作出决策,到时候会将载沣封为监国摄政王。因为在慈禧看来,应该找一个可以“兼祧”的人,也就是说一个皇帝同时兼做之前两个皇帝的继承人。表面上,溥仪既是同治的继承人,又可以作为光绪的继承人。但实际上,慈禧是有私心的。首先,溥仪的祖父奕譞是道光帝的第七个儿子,溥仪的叔父就是即将病逝的光绪帝,这样就可以将溥仪过继为光绪的儿子,继承大统;此外,慈禧将心腹大臣荣禄的女儿、自己的养女苏完瓜尔佳氏许配给了载沣,也就是溥仪的母亲,溥仪为帝,其母自然会显贵起来。慈禧既然已经决定,大臣们自知无法改变,也就没在做什么抗争。
11月13日,光绪帝奄奄一息,慈禧当即连发上谕,先是让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在宫内教养,并在上书房读书。紧接着又将载沣授为摄政王,并规定摄政王在朝会大典、常朝班次上列在诸王之前。
第二天,光绪帝驾崩,慈禧立即下发懿旨,公布将摄政王载沣之子溥仪“着人承大统为嗣皇帝。”而溥仪这时只有2岁。摄政王载沣详细记录下了当时的实况:
二十日上疾大渐。上朝,奉旨派载沣恭代批折,钦此。庆王到京,午同诣皇后仪銮殿,面承召见。钦奉懿旨:醇亲王载沣着授为摄政王。
又面承懿旨:醇亲王载沣之子溥仪着在宫内教养,并在上书房读书,钦此。叩辞至再,未邀俞允,即命携之入宫。万分无法,不敢再辞。钦遵于申刻由府携溥仪入宫。又蒙召见,告知已将溥仪交在隆裕皇后宫中教养,钦此。即谨退出,往谒庆邸。
二十一日 癸酉酉剖。大臣载沣跪闻皇上崩于瀛台。亥刻,大臣同庆王(庆亲王奕劻)、世相(世续)、鹿协揆(鹿传霖)、张相(张之洞)、袁尚书(袁世凯)、增大臣崇诣福昌殿。仰蒙皇太后召见,面承懿旨:摄政王载沣之子溥仪入承大统为嗣皇帝,钦此。又面承懿旨:前因穆宗毅皇帝未有储贰,曾于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大行皇帝即承继穆宗毅皇帝为嗣。现在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亦未有储贰,不得已从摄政王载沣之子溥仪承继称宗毅皇帝为嗣,并兼承大行皇命之祧。钦此。又面承懿旨:现在时势多艰,嗣皇帝尚在冲龄,正宜专心典学,着摄政王载沣监国。所有军国政事,悉秉予之训示裁度施行。俟嗣皇帝年岁渐长,学业有成,再由嗣皇帝亲裁政事,钦此。是日住于西苑军机处。
慈禧完全依靠自己的私心,立两岁的溥仪为帝,她没有想到幼帝带给朝廷和国家的灾难是不可估量的。历史上,舍长立幼的事例已经很多,慈禧还是没能吸取教训。当然,此时的大清早已是大厦将倾,清廷之内已无人可以力挽狂澜了。
这是慈禧为大清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已经无所谓对错,就算是慈禧听取了大臣们的意见,将壮年的载沣立为嗣,也依然不能改变大清灭亡的命运。然而,从另一个角度讲,慈禧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依然还是没能脱离她的风格,她只算是一个严厉的家长,她为她的家人做了足够的努力,但是,她注定没能拥有一个帝王的风范,她注定不会拥有帝王的远见卓识。虽然,她十分清楚自己作为满族的子孙,不能让自己沦落到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地步,但是很显然,慈禧这个时候已经无力思考这个问题了,她兼顾不了那么多,将溥仪立为嗣,至少可以让她关心的人过得好一些,所以,她作了这个决定。
而年幼的溥仪在被立为嗣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悲剧的一生。他出生的年代,大清朝在历史舞台上即将谢幕,他将成为中国封建制度中最后一个帝王。
他在皇帝的位置上仅仅坐了三年,帝王的头衔就被历史的旋涡卷入尘埃,而帝王的实质,他一天都没有享受过,除了那一身袖珍的龙袍。
清朝灭亡的时候,溥仪只有五岁。这原本不是他的错,但因为大清朝的历史凝固在了1911年10月10日这一天,这时,他还是名正言顺的清朝皇帝,所以作为末代皇帝的他,必然要背负清朝所遗留的一切罪责,尽管他除了血脉之外,与这个行将就木的王朝没有太大的关系。
溥仪实在是个倒霉的人,他以末代皇帝的身份长大,却在五岁的时候沦为亡国之君,再后来,他被当成一个傀儡,被日本帝国主义利用,也正是因此,他成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战犯,尽管比起“标准”的战犯东条英机、梅津美治郎等人,他着实有些无辜。
然而慈禧,也即将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不管她手头的事情有没有办完,死亡是每一个人逃不过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