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8月14日夜里,日俄联军已经攻打了整整一天的东华门,北京城即将被八国联军攻破,昔日尊荣华贵、仪态万方的女主人慈禧太后此刻已经心力交瘁,她意识到江山不存,自己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只能投井自尽了。
大臣载澜连忙上前阻止,并向慌乱的慈禧太后建议说:“不如弃城西去,以图后计。”
慈禧沉默片刻,思忖再三,终于接纳了载澜的建议。于是,她褪去一身华服装饰,换上了一身汉人的粗布青衣,模样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风采,毕竟是保命要紧,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命人收拾行囊,再带上些能带走的金银珠宝,就在她准备出发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被禁的光绪皇帝和因一力支持变法而受到惩处的珍妃。
她对所有颜色仓皇的妃嫔后宫们说:“珍妃不能随行。”这让站在一旁的光绪彻底绝望。
这时,被紧急召来的珍妃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斗胆上谏慈禧说:“皇帝应该留在北京。”珍妃的话,让慈禧怒气冲天,于是她叫来太监崔玉贵,在崔玉贵的逼迫之下,珍妃愤然跳人井中。慈禧解决了珍妃之后,带着心如死灰的光绪离开了北京城。
颐和园有前来救驾的卫兵将慈禧转至颐和园,集齐了大小宫眷之后,又带足了金银珠宝,慈禧在卫兵的保护下离开了北京城。
此时,原本光鲜亮丽雍容华贵的帝王太后、后宫嫔妃现在俨然变成了一般难民,从此开始了他们西行的逃难之旅。
慈禧一路颠簸行进,途中还不住打听北京城的消息,但是报上来的战况只能让她加快逃亡的脚步。
一路上风餐露宿,慈禧哪受过这样的罪,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强忍着饥渴又走了一段路程。途中受到一些乡民的救济,好歹算是有了些茶水干粮。
众多宫眷更是苦不堪言,走到居庸关的时候,延庆州知州秦奎良前来迎驾,但无奈这延庆州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没什么珍馐美食可言款待,知州只得帮慈禧换了一乘蓝呢轿子,其他方面也帮不上忙了。
慈禧一行继续前进,几天奔波之后,抵达怀来县。县令吴永也是慈禧离开北京城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县级官员,一个小小县令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迎接圣驾,这次只好慌忙出迎,尽自己所能招待慈禧。
这时候,百姓知道皇上和太后老佛爷来了,纷纷前来观看,拥在县衙之外不肯散去,吴县令担心乡野粗民惊扰了太后和皇上,就派衙役前去驱逐。此时的慈禧反倒和蔼可亲了许多,她还嘱咐吴县令说,乡民朴实,不会加害于我等,权且让他来观,不要过分驱逐,以免伤了他们。
对于前来跪拜的吴永家眷,慈禧也一改往日的威严,概称免礼。接下来,吴永又为慈禧一行安排了住处,预备酒菜款待慈禧一行。
吴县令的接驾事宜办得还算妥当,虽然比起宫中的条件差了很远,但已经是富贵人家的水平了,相比于前些天在途中受的颠簸劳顿之苦,这里的条件已经是天堂了。慈禧大为满意,立刻命光绪传谕旨,将吴永升为道员。
就在即将离开怀来县的时候,军机大臣王文韶来了。相互寒暄了路途上的艰辛之后,慈禧询问北京的情况,王文韶说,洋人已经占领了北京,并建议慈禧派一可靠之人回京与联军议和,这样洋人自会停战,太后和皇上也可以回京了。
慈禧认为王文韶的话颇有道理,便在心中将众大臣细细想了一遍,可惜实在找不出一个合适办外交的人选。对比再三,觉得庆亲王奕劻是最合适的人选,便宣他来见。
谁知庆亲王胆小怕事,不敢当此重任。慈禧想起了当时英法联军进北京时,朝廷还有恭亲王奕主持议和,使她的处境转危为安。这一次出逃,比上一次逃往热河更加狼狈,处境更加凄惨,想起当年的情景,不仅潸然泪下。
最后,奕劻勉强答应前去议和,并请慈禧发下罪己诏。第二天,慈禧从怀来县动身,以光绪帝的名义下了一道罪己诏,将这次战事的责任归到了义和团和诸位主战的大臣身上。
她虽同意议和,也命人向李鸿章致电,说两宫即日回京,但她自己还是决定继续西行。
稍作休整后,慈禧带着宫眷继续前行,8月21日到达宣化府,停留三四天之后,又到了大同府,最后决定先去太原。
就在这时,甘肃布政使岑春煊带兵前来,慈禧心中纳闷,原来,岑春煊是来接驾的,因为甘肃距此路程遥远,耽搁了不少时日,慈禧随即大悦。
两天后,岑春煊护送慈禧到达雁门关。看着峰峦叠嶂、怪石凌空的雄关壮景,慈禧稍有喜色,对光绪说:“这一次出京,能看一看北京城外的江山美景,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光绪早已心绪黯淡,有气无力地回应慈禧:“人在内心愉悦之时,自然是这个道理。”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一路上岑春煊照应得当,地方官又时时献上孝心,路程之中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辛苦。几天之后,慈禧到达太原,山西巡抚毓贤出城迎接。
毓贤就是原来在山东支持过义和团的山东巡抚,他自知自己在义和团的问题上惹得太后不悦,这次只能尽心尽力做好接驾工作。
没过多久,庆亲王奕劻发来奏电,说洋人停战的条件就是严惩挑起战端的罪魁祸首,毓贤的名字已在黑名单中。慈禧无奈,只得免去毓贤山西巡抚一职。
慈禧致电李鸿章,要求他迅速北上京师,和庆亲王奕劻一同商议议和的相关事宜。这时,李鸿章正好刚卸了两广总督的官印,在上海停留。收到慈禧的懿旨之后,他立即北上,回京之后,他请派刘坤一、张之洞等人和议。慈禧准奏。
又过了几天,慈禧接到庆亲王和李鸿章的奏电,大致意思是,京城已经安静下来了,八国军队分占北京城,倒也相安无事。宫禁由日本兵保护,留在宫中的宫眷并没有受到干扰。
奏文中还提到一些殉难的将士,慈禧看后不禁悲喜交集。悲的是自己有家难回,被洋人占了京城,自己只能流落在外;喜的是现在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议和的具体事宜也可以交给可靠的臣子前去办理。眼下她自己还不想回去,因为现在的北京城内到处都是洋人,万一谈和不成,再动起兵戈来就不妥了。
而此时,八国联军还扬言追来,当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找个安逸可靠的藏身之处,思忖了很久,慈禧想到了陕西,便询问岑春煊的意思。岑春煊说,陕西西安有潼关天险,易守难攻,关中平原也算富庶之地,是个好去处。慈禧便决定先去西安,遂命岑为陕西巡抚,立刻下令筹备行宫。
一路上,慈禧“惩治”了一些罪魁,但她执意西行的举动惹恼了八国联军,八国联军一直西追,攻陷了保定府,正向宣化赶来。
宣化知府情急之下搬出了一个人,这个人被奉为“塞上福星、朔方生佛”,他就是奉旨总办察哈尔、张家口洋务局的赵敦和。赵敦和在察哈尔一带招练警察,保护商旅,深得人民爱戴,故被称为“塞上福星、朔方生佛”,由赵敦和出面与洋人协商,劝退了洋人。
联军虽然听说慈禧惩治了一部分“罪魁”,但都是一些朝廷中的官员,义和团的领袖还“逍遥法外”,便依然不肯退兵。
李鸿章和奕劻无奈,只能继续向慈禧太后禀奏“重惩首祸”。这时,有人打探到消息,说联军统帅瓦德西身边藏着一个美娇娘,此女是个中国人,曾是前出使大臣洪钧的爱妾。洪钧故去后,此女流落沪上,被瓦德西“收留”了起来,此女就是名噪沪上的赛金花。赛金花曾经陪同洪钧出使英国,因相貌出众、艳丽无比,被誉为“东方美人”,当时曾在英国上流社会引起轰动,官员争相与她合影。
现在瓦德西总帅将仪銮殿当成自己的帅府,仪銮殿的内房竟成了瓦德西金屋藏娇的地方。据说,这个瓦德西统帅八国联军时叱咤风云、不可一世,遇到赛金花,却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李鸿章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命人与赛金花取得联系,让她暗中相助,劝说瓦德西退兵。赛金花本来也是一个爱国女子,得到李鸿章等人的请求自然应允,她日夜都在瓦德西身边吹风,怂恿瓦德西退兵。
李鸿章和奕劻同时还在一封封奏电中请求慈禧太后满足洋人的条件,慈禧无奈,只好加重了对义和团首领的惩治力度,这才动摇了瓦德西想继续西进的想法。
身在西安的慈禧授权李鸿章和庆亲王奕劻,与洋人签订停战协议与和约,接下来,又是一场艰苦的拉锯战,经过李鸿章的仔细交涉,清政府再一次签下了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1901年9月7日,这一年是农历的辛丑年,这一年,清廷与德国、奥地利、比利时、日本、美国、法国、英国、意大利、俄国、西班牙和荷兰十一国签下了不平等的《辛丑条约》,《辛丑条约》主要内容如下:
(1)中国赔款4.5亿两白银,以关税、盐税和常关税作担保,分三十九年还清,本息共9.8亿两。
(2)在北京东交民巷设立使馆区,由各国派兵把守,中国人一概不准入内。
(3)拆除大沽炮台和北京至海通道的所有炮台;天津周围二十里内不得驻扎中国军队,各国可以在北京驻扎防守使馆的卫队,并在京榆铁路沿线包括山海关在内的十二个要地驻扎军队;至少两年内禁止中国进口军火和制造军火的材料。
(4)永远禁止中国人成立或参加“与诸国仇敌”的组织或团体,违者立即处死;各省官吏必须保护外国人的安全,否则革职查办,永不叙用;惩办赞助过义和团运动的“魁首”,重金重礼抚恤在中国遇害的外国人,并在外国人“遇害被虐”的地方,五年之内不得举办文武各等考试。
(5)清政府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为外务部,位列六部之上,并指定皇族亲贵担任外务大臣。
这个条约生效之后,近代中国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清政府再无独立主权可言,再无独立领土可言,摇摇欲坠的腐朽政权还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暮年的慈禧经历了这次“西巡”之后,更加苍老了,她仿佛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掌控这个庞大而多难的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