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败了德国法西斯,盟军便很快拥进了巴黎城。许多来自大洋彼岸的年轻军人有两个愿望:第一,登上闻名遐尔的艾菲尔铁塔;第二,参观毕加索的画室。
不一会儿,就有人奔向毕加索居住的奥古斯丁大街。第一个冲上狭窄的楼梯、到达毕加索画室门口的,是《风行报》的战地记者李·米勒。毕加索站在门口,向她微笑着,伸出了厚实的大手。
李·米勒终于见到了自己崇拜已久的艺术大师,她紧紧地握住毕加索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
一连好几个星期,毕加索的画室里都挤满了穿着美国军服的士兵们,他们和李·米勒一样,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回一条性命,无论如何也要实现自己的愿望,去看一眼毕加索和他的画室。
毕加索心疼地看着这些从战场上幸存下来的年轻人,他们每一个都经历过炮火的洗礼和死亡的威胁。毕加索尽量满足着他们的要求,不管这些要求有多么奇怪。
毕加索的真诚相待,使战士们倍感温暖。他们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躺下来大睡,好像这个画室就是他们的家,安全而温馨。有一天,毕加索画室的地板上居然睡了20多人。
慕名而来的人中也有许多是名流,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就是其中之一。海明威曾与毕加索在1937年有过较深的接触,时隔7年,他这是第一次登门拜访老朋友。
不巧的是,毕加索当天恰好不在家,海明威正要失望地离去,这时候,看楼的妇女向海明威索要礼品。
于是,他从吉普车上搬下来一个木箱子,还特地写了一张纸条:“毕加索笑纳!海明威。”然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看楼的妇女喜滋滋地把箱子打开,一看就傻了眼,竟是一箱手榴弹!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跑了出去。
毕加索回来后向她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不由得“哈哈”大笑,海明威的幽默和热情,他向来就很欣赏,这个善意的玩笑再次让他感觉到了,双方之间存在着相互信赖、亲密无间的友情。
1944年10月,毕加索加入了法国共产党。他的朋友们都知道,他向来关心政治,但是谁也没想到自由不羁的毕加索,竟会加入共产党,于是这个消息成为当时巴黎街头最热门的话题。
不久,毕加索在《新大众》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我为什么加入共产党》的声明,他说道:
“参加共产党是我全部生活、全部事业的合乎逻辑的结果。因为,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从来没有把绘画看作是单纯的、供人玩赏与消遣的艺术,而是有意识地要通过绘画与色彩——既然它们是我手中的武器,不断地深入人们对于世界的认知,并使之为我们带来更多的自由。”
“从根本上说,我一直与共产党是相通的,……难道不正是共产党在尽最大的努力去理解和改造这个世界,去帮助现在和明天的人民变得更清醒、更自由、更幸福吗?”
“只有现在,我才不再浪迹天涯了:在西班牙能够欢迎我回去之前,法国共产党已经向我敞开它的怀抱,我在这里找到了我最珍贵的东西,最伟大的科学家,最伟大的诗人,所有我所目睹的光荣而俊美的抵抗者的面容,我再一次地置身于我的兄弟中间了!”
的确,加入共产党使毕加索获得了人生的归属感与海内存知己的共鸣感。
1948年,毕加索收到苏联作家爱伦堡的来信,邀请他去波兰华沙参加世界和平大会。
但是,在当时,西班牙的佛朗哥反动政府还没有下台,作为西班牙公民的毕加索如果要去波兰的话,就需要得到佛朗哥政府的护照,而毕加索是怎么也不会和他的敌人妥协的。
对波兰人民来说,毕加索不畏强权、匡扶正义的事迹早已家喻户晓,他们热切地盼望着这位伟大的艺术家与和平的使者光临他们的国土。于是,毕加索成为了第一个受到波兰举国欢迎的、没有护照的客人。鲜花和掌声包围着他,爱伦堡亲自到机场迎接他,激动地拥抱这位仰慕已久的艺术巨人,并一路陪伴他参观、赴宴。参加大会的各国作家、艺术家、学者等,都热烈地颂扬毕加索是“当代最伟大的艺术家”、“工人的朋友”。
1949年4月,法国共产党在巴黎承办世界和平大会,诗人阿拉贡来到奥古斯丁大街找毕加索,委托他为世界和平运动选一幅宣传画。
在汗牛充栋的作品中,阿拉贡发现了一幅石版画,画面上站立着一只雪白的鸽子,它的羽毛闪烁着晶亮的光泽,头部有一小撮毛调皮地向上翘起,豆子般的圆眼睛流露出温和宁静的神色,脚爪上也长了白色的绒毛,一直拖到地面,好像穿着一双白色的高筒皮靴。在黑色背景的衬托下,这只鸽子显得格外的纯洁可爱。
这幅画被阿拉贡选中了,毕加索欣然同意。
第二天下午5时许,这张名为《和平鸽》的广告宣传画便出现在巴黎的大街小巷。很快,鸽子又从巴黎飞往五大洲,一夜之间,毕加索抓住了公众的心,他在全世界人们的心中,成了鸽子的主人、和平的卫士,这是所有艺术家们都望尘莫及的。到处都是鸽子,甚至连人们上衣的翻领上也绣上了鸽子。
4月19日,巴黎和平大会正式开幕,毕加索正要出发赶往会场,夫人弗朗索瓦突然临产。毕加索一下子急了,一边是举世瞩目的大会,一边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两边都耽误不得。于是毕加索要秘书马塞尔先送自己去会场,再陪弗朗索去医院。
当弗朗索瓦到达医院时已经是下午5点,比预先约定的时间晚了3个小时。
而毕加索到达会场后,坐立不安,一颗心为临产的弗朗索瓦牵挂着。终于传来了医院的喜讯,夫人安全地生下了一个女儿。
毕加索终于放心了。于是给女儿取名帕洛马(法文:鸽子)。
和平大会结束后,毕加索匆匆赶往医院,他捧起婴儿床上那个新诞生的“鸽子”,不断地发出惊叹。
1951年10月,毕加索迎来了他的70岁华诞,他来到法国南部的瓦洛利镇过生日。第二年10月,毕加索为该镇教堂完成了两幅大画。
当地的陶工们在教堂为毕加索举行了盛大的庆祝宴会,他们为毕加索的健康而祝福。毕加索感谢着他们,下意识地四下打量着:这是一个破旧的教堂,里面几乎没有任何装饰物,但这里却是全镇人民的精神之家。
陶工们没有明确说出他们的要求,但毕加索却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殷切的期待。他仔细考察了教堂的构造,决定将作品安放在中厅的屋顶,而画面的主题也确定为“战争与和平”。
瓦洛利所有的能工巧匠都愿意听候毕加索的调遣。毕加索叫当地最好的木匠在潮湿的石板屋顶下安装了一层护板,作为油画的依托。接下来,就要找一间足够大的画室了,瓦洛利镇的家家户户都愿意腾出自己家最大的房子,期待着毕加索来家里作画。毕加索选的却是濒临倒闭的香料厂的一间仓库,这里又空又大,足够他放开手脚创作巨幅作品。
第二年夏天,准备工作才完成。毕加索开始闭门作画,他让儿子保罗为他把门,禁止任何人入室观看。
工作开始了,毕加索每天先去一趟陶器厂,做一两个小壳玩玩,跟工人们聊聊天,等到状态最佳的时候再去画室。他一进去就是一整天,只有吃饭、睡觉的时候才出来。来来去去的时候,他叼着烟卷,双手插兜,低头眯眼,不跟任何人说话,透出一股神秘和庄严的味道。
瓦洛利的人们都不敢打扰毕加索的工作,但这幅作品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同教堂本身一样神圣宝贵,他们实在想知道,这幅画的创作到底进展得怎么样。于是,他们常常三三两两地去画室外张望,不吵也不闹,只想看看里面有什么动静,或者从毕加索脸上看出一点蛛丝马迹,虽然每次他们都扫兴而归,但是,即使看一眼那扇紧闭的大门,镇民们也会觉得希望就在不远的前方。
终于,10月份的一天,画室的门“吱呀”一声,第一次不是在吃饭的当口打开。
好奇的人们拥进画室,到处都是画笔和颜料,桌子上放着一个闹钟和一册日历,每张日历上都安排着当天的进度,四壁全都是草图和素描,两块大木板上画着满满的油画,斜斜地搁在画室里。
这两幅画分别叫做《战争》与《和平》,它们气势磅礴,具有强烈的震撼力。它们先后在意大利的罗马和米兰分开展览,直到1953年秋天才在瓦洛利教堂的屋顶“珠联璧合”。当他们拼在一起的时候,画中的接合毫厘不差,《和平》顶端的太阳正好位于观看者的头顶。人们想起,在毕加索的画室里,各种工具琳琅满目,唯独没有尺子。原来,大师的眼睛比尺子还要精确,不由得让人深深折服。
在第二届世界和平大会上,毕加索曾大声疾呼:“要生命,不要死亡;要和平,不要战争。”这是毕加索所孜孜不倦追求的目标,也充分表达了亿万人民的心声。
赞赏中国艺术
毕加索对中国情有独钟,东方的艺术,令他心驰神往。辉煌的唐朝、繁荣的宋朝;声如磬、明如镜的瓷器;美如画、柔如水的丝绸……他多么想亲眼看一看这个国度的风土人情,亲身感受一下东方艺术的无穷魅力啊!可是,永无休止的工作使他没有得到这么一个机会。
他热爱中国的绘画,中国的水墨画是他景慕已久的艺术形式。有一段时期,他曾潜心研究了中国绘画大师齐白石的作品,那雅俗兼具、文情并生的画作,那“功夫深处渐天然”的境界,常常令毕加索这位现代艺术大师惊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