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封神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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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 旅途(下)

在苗族的民间传说里,常常有着这样的故事:娶了一个美丽苗女的丈夫因为生意或者游历需要外出,家中的妻子便会与他约定一个最晚回家的时间。然而或者因为花花世界迷住了丈夫的眼睛,或者说突然的急事绊住了丈夫的行程,那么在过了期限后,丈夫就会逐渐感觉身体不适,如果在两个月内不赶回苗女的身边,就会死的很惨很惨。

这就是最为有名的情蛊,故事总归离不开花心薄情的丈夫和痴情一片的苗女,各种野史志异中也将它说的玄之又玄。不过在夏天看来,其实这倒挺像有特效解药的慢性毒药,就算真有其事,也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价值。

而且沦落到要用毒药来确保丈夫的忠贞,除了用“对自己狠,对丈夫更狠”和无能来形容故事中看似悲情实际上却缺乏自信和信任的苗族姑娘,夏天还真找不到什么其他的语言来形容她们。

这个纯属夏天在追查蛊术中查阅资料时的感想,与他立意来云南并没多大关系;夏天想要追寻的,是一起没有见诸报端的诡异事件的起因。

去年五月,大二快要结束的时候,因为自己被破格提拔到学院生态研究小组的事,让他听到了一些同学私下里说他为了攀上李老这条关系居然去追求梦妍师姐,甚至谣传那晚自己将梦妍师姐从小混混手上救下的事也是他自编自演的一出好戏;心情烦闷的夏天傍晚来到河边散心,不知不觉的走出了大学城的范围,来到属于郊区地带的一片旷野。

说是旷野也许不是很恰当;原来这里属于城市的贫民区,满是简陋的加工厂房和低矮的棚屋,因为几种新型驳船的引进,这条说宽不宽的河流的运输价值被开发了出来,加上市周其他土地的开发已近饱和,在下两个五年计划里,这片郊区也将会被开发成高新科技园区和与之配套的住宿区。

现在拆迁工作已经进入尾声,负责的工程队已经撤离了大半;几十米外的公路上偶然驶过的车辆灯光也照不到河边;当夏天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夜色中的一片荒凉。

如果他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想直接掉转头回去的话,也许后面的那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以夏天那称得上温顺的性格,在没有什么其他意外的情况下,凭着老人家的水磨工夫,李老的心愿说不定真的可以梦想成真。

只是就在夏天准备转头的时候,他眼角瞥见了不远处一栋还没有被拆掉的三层楼房窗户发出的一点亮光。

那一点亮光咋看过去没什么特别;但是夏天从几个家住在大学城附近的同学那儿知道,因为拆迁和重建的关系,这一带的供电网络已经被全部拆掉,连电线杆也在上个月被全部运走,现在留下来进行扫尾工作的工程队都是自己带的发电机,根本没有可以用作照明的电源。

而且要什么灯,才能发出那种闪烁不定、青红交替的光?

虽然不是很强,而且只是亮了几秒钟就熄灭了,很多人可能都会当做是幻觉直接忽略掉;不过夏天坚信自己不会看错,好奇心一下子就这样被钓了起来,连先前烦心的事情都被扔到一旁。

“有学生在这里开试胆的鬼故事大会,还是说刚才那是什么秘密交易的信号?”夏天脑子里转过这些念头,特别是后面一个想法,虽然让他有些害怕,背上凉丝丝的,不过一种莫名的兴奋拖着他的脚,一步一步朝那房子挪了过去。

房子的一楼是那种出租式的店铺层,门被拆走,内墙已经被打通,从这边能够看到对面的田野,显得很是空旷。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想起那光好像是从二楼的窗户传出来,夏天在楼房的另外一侧找到简陋的楼梯。

有些犹豫要不要踩上那看上去不怎么保险的预制板楼梯,突然上面传来“啪”的一声响,在寂静的夜晚,显得那么突兀。

夏天寒毛一炸,却大步冲了上去。因为在那响声中,他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

二楼是如同学生公寓的一条长走廊,两边都是相同规格的一室户。小心翼翼的一间间的推开房门,借着从窗口透下的月光查看,却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浸着水渍、剥落的石灰涂墙,满是灰尘的地板和窗框,扯得乱七八糟的布线,还有一些破碎的木片。几乎所有的房间都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也不知道这里被遗弃了多久。

站在那间刚才好像发出光亮的房间门口,夏天挠挠脑袋:“难道真的是这几天有些郁闷,我产生幻觉了?刚刚好像明明有人的惨叫……”

这时,天边飘过来一片云,遮住了天空中孤零零悬挂着的近圆的月亮。

天色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便是夏天的神经早被各种解剖实验磨练得如同尼龙绳一般坚韧,身处在可以被称为废墟的荒郊中的一栋独楼,有些阴森的气氛也让他头皮有些发麻。

“走了走了……”

“叮叮,叮叮。”就在他正要关门离去的时候,揣在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本来设置的提示音并不大,只是在空旷的走廊上,声音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更有从走廊另外一头传过来的回音和一些开着的房间里隐隐约约的声响,把夏天吓了一跳。

“搞啥呢……”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那个在背后说自己坏话的同学发过来的短信,问他要不要出去吃烧烤,也算是庆祝他提前进入了研究队伍。

“哼,先前背着我散布我的谣言,现在当面又来示好,这种家伙,看着就来气。”夏天有些恼火的看着屏幕,随手回了条“已经有约去不了”,暗地冷笑道,“估计他们又会因为我在李老的安排下和师姐约会,在背后嚼舌头了吧?”

正要将手机揣回裤兜离开,夏天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疑虑:“不对,刚才……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心中起疑,加上此时窗外没有月光透下来,夏天摁亮了手机,向屋子里扫去。

“天!那是什么?”刚才还除了斑驳的墙灰什么都没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了几条青白色的斑纹;随着下方液体的慢慢滚动,那液斑不停的扩大,没两下便淌到了地板上;空气中,更隐隐约约弥漫开一种腐败的气味。

“不……不会吧……这种味道……”夏天只觉得脖颈有些发僵;虽然脑中一个声音不停的催促他赶快离开这里,但是他的视线却无法从那青白色的液斑上挪开,顺着反方向缓缓向上,移上了天花板!

出现在夏天面前的,是一张已经没了眼珠子,颜色绚烂斑斓的大小蜈蚣在眼窝、鼻孔、张大的口腔中钻进钻出的人脸!

夏天已经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离开那里,怎么回到宿舍的过程,但是当时的情景太过诡异恐怖,那张扭曲变形的脸,那些咬破了皮肤从身体里钻出来的蜈蚣的形象,至今还鲜活的存在于夏天的脑海中。

这件事情并没有被报纸报道,事后想要再去查探一番的夏天也发现那栋房子第二天就被拆掉,周围隐隐的还有一些不像是工程队工人的人影晃动。出于种种顾虑,夏天并没有将自己看到的事情上报给派出所,只是开始自己做起了调查。

而首先要调查的,便是那些在死者身体里数量庞大的蜈蚣。

当然,河边的废弃房屋,因为潮湿环境的关系,本来便是蜈蚣、甲虫这种小生物喜爱居住的地方,一具被抛弃此处的尸体完全可能成为这些食腐类生物的美餐,夏天炎热的气温更加速了尸体腐败的过程,变质的组织液和生物分泌的体液混合着呈现出青白的颜色渗透出来,这种说法也说得过去。

只是夏天找到一位研究节肢生物的学长了解了一下,那些蜈蚣大多数都生活在亚热带潮湿的丛林中,其中甚至有几只的品种要追溯到东南亚几个群岛上,根本不应该在本市出现。

当夏天询问那位学长,这些蜈蚣有没有可能聚在一起的时候,学长笑着回答,虽然在外人行看来这些百足之虫斗没什么大的差别,但是不同种的蜈蚣生活习性差异很大,而且这些微小的生物对同类生物的存在相当敏感,正常情况下,它们只会相互避开,若是强行放在一起甚至会相互攻击直至其中一方的退让或死亡。“如果真要它们和平相处,恐怕需要一只蜈蚣王来亲自号令吧?”正好学长在看《蝎子王》,随口开了一个玩笑。

只是学长没有想到,自己随口的一个玩笑,却被夏天记在了心里。

“那一定是蛊。”夏天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然而虽然从网上搜集了大量的资料,却没有一个案例能够拿出真实可信的证据,始终停留在民间传说的阶段。而且以夏天的渠道,也没有办法在不暴露自己的见闻的同时,去了解市内、乃至全省、全国范围内有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

走到了这一步,他的调查陷入了死胡同。

于是,夏天终于做出了前去云南苗疆,蛊术传说的源头进行实地考察的决定。

“虽然说自古便相传蛊术在江南一带盛行,也并不是只有苗族一个种族有蛊的传说故事;但是苗族是一个几乎全民族都笃信蛊术存在的民族,而且但凡小说里出现了蛊术,总和苗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和其他民族比起来,调查苗族应该有所得的机会更大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夏天开始了他在云南苗疆的旅程。

他的行程计划是自昆明出发,先在滇中座落在山川河流之间的苗家村落探访一下,然后顺着金沙江的支流北上,到滇东北高原的山区寻访考察。如果收获不大,再折返回来向滇南前进。不过滇南的苗族比滇中和滇东北的苗族更加汉化,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夏天此行估计只会以一无所获收场。

只是这一路行来,了解到的东西都和网上看到的资料大同小异;而且在一些汉化程度较高的村落里,那些年轻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诧异和些许的鄙夷——连我们这些苗家人都知道蛊术不过是封建落后思想的残余,你一个城里的大学生居然还相信这个?

当然也有一些山野村妇在收了夏天的小礼物后,信誓旦旦的声称蛊是真实存在的,言语中也恶意的猜测同村的某个寡妇或者模样有些风骚的女人便是养蛊的人,但是真要说到蛊术的细节,她们又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夏天稍微多问了几句,便翻脸赶人,说这种东西不吉利很污秽,如果没事谈得多了也会给家里带来不幸。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个多月,夏天终于放弃了在滇中得到有价值情报的希望,准备搭上长途车前往更北的地方。那边的苗家村落因为座落在山里,比滇中的苗家离文明的距离稍微远一点,说不定有一些地方还真能找到一些和网上不同的情报。

原本出于安全的考虑,长途车的窗户是不应该在晚上打开的;然而躺在长途客车的卧铺上,终于无法忍受车厢里充斥着的各种怪味,特别是下面几个苗家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土烟那呛鼻的怪味,把夏天这个从不沾烟的人熏得鼻水眼泪直流。气呼呼的把车窗打开将脸伸了出去,夏天就好像久不见天日终于看到阳光的地穴人一般,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欢呼。

长途车突然减速停了一分钟,才再次启程。夏天知道这是司机在拉客,只是暗暗祈祷上来的人不要体味太重——因为苗家人也不是很喜欢和他一个外表明显的外地人在一起,整个车现在就只有他身边还有一个空的床铺。

原来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便是来一个浑身烟味的大叔也不会太过惊讶;因此,当身边传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时,夏天诧异的转过了头。

“你好,我叫蓝梨花,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旅程,还希望你能多多照顾。”

那是一个穿着麻布上衣、蜡染麻布花裙的年纪不大的苗家女子,披着织花披肩,手腕上套着一对拉丝银镯,肩头挎着一个小包裹。看到夏天转过头来,她甜甜的笑着,用微涩的汉语向夏天打招呼。

那便是夏天和蓝梨花的第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