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有玩乐的心思,念柳还是使出了些本事。
颜紫宿一上来便攻略下她半壁的江山,她却还是蹙着个眉,煞有介事的堵在一角上跟他玩攻防游戏。
颜紫宿不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怪只怪他实在的棋艺太佳.明明有意放水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偏偏看不出来,聚精会神的跑去管顾别处。
更别提她那位半瓶子醋瞎晃悠的“小军师”了,帮来帮去,也不知是在帮黑子还是白子。明摆着的套,她两眼放光趴在念柳耳旁,鼓捣着她往火坑里跳。
于是两个臭味相投的女子指指点点,会心一笑间以为占了便宜,最后却是眼睁睁看他把子提走。周芜晴还要添油加醋的嗔他,说他不安好心。他想做好人都做不成,干脆也就由了性子走,不一会儿就把整张棋盘占了个十有八九。
悠哉哉一子放下去,他轻抱了双臂,抬眼打量念柳。
有趣。平时见她,总是一副矜持淡漠的样子,如今认真起来,双颊微微泛着酡红色。与一旁那个长不大的比起来,一时也分不清谁更像个孩子。
看着看着,眼神不禁深邃起来。等回过神时,周芜晴已是懊丧的叫嚷。
“欸~还是输了。”看着黑白悬殊的差距,女人撅翘了嘴,还不忘安慰一旁坐着的那个:“念柳,别灰心,要不是他使诈,咱们怎么也能下个平手。”
念柳苦笑着望她一眼,心里暗暗埋怨:要不是你强拉着,我怎么会在这个棋篓子面前丢丑。
有些怏怏的,女人笑道:“三王爷……你哥哥已然是手下留情了。他要是真使起绊来,恐怕我连个子儿都不剩了。”
听她夸颜紫宿,周芜晴似恼非恼,似笑非笑,偏头有些不服气的说:“下的好也是时间长了练得,也不能嘲笑我们这些初学的不是。”
“小丫头,还挺记仇。”颜紫宿笑盈盈的站起身来,手掌轻轻在女人额角点了一下,“我说点狠话,是激励激励你,让你记得练习。”
“练?谁和我练?那些丫鬟们一个个就知道让这我,都不和我好好下。”周芜晴说得有些委屈,生音软软懦懦的,分外喜人。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拉住念柳的手臂:“念柳,以后你陪我下棋,可好?”
念柳看着她那双闪烁的孩子一样单纯的眸子,也不忍拒绝,只能轻轻点头应了。
颜紫宿抿了笑意:“我就知道你俩合得来。从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就喜欢围着溪宁那些漂亮公主打转。”
在宫里?芜晴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念柳有些讶异,没有表现出来,只听得芜晴有些羞涩的回驳了一句:
“那么多个姐姐妹妹的,就是溪宁有趣儿,别人老绷着脸,我看着就害怕。”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颜紫宿望向念柳:“你今天可是连输了两盘,就是欠了我两次。”目光灼灼的,闪着些玩笑的意味,但语气里又分明是很认真的。
还以为他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么较真。念柳无奈的看着他,又看看一旁涨着脸的周芜晴,苦笑道:“你们两人的恩怨,怎么却叫我一个外人来还?”
颜紫宿挑挑眉毛,笑意更深。周芜晴真的过意不去,瞟颜紫宿一眼,又握握念柳的手,央求道:“算啦算啦,紫宿哥哥你什么都不缺,就别为难念柳了。”
“我缺不缺是我的事,你们与我打了赌又反悔,那就是你们的不对。”颜紫宿不以为然的抬抬下巴,有意做出副讨债的样子来。没想到这人还有如此难缠的一面,念柳觉得有些好玩,捂嘴溢出些笑声来。
“那……赌是我要打的,算我欠你好了。”周芜晴倒是爽快,捏捏念柳的手心。念柳知道颜紫宿不过玩笑,没想到她当了真,心下觉得芜晴又是可爱,又是让人感动,于是也回捏了一下。
“你还学会逞英雄啦?”颜紫宿仍旧上挑着嘴角,眼里满含笑意,“罢了,为兄就给你个救美的机会,两盘棋,你俩一人欠我一次。”
“狡猾!”周芜晴喃喃的嘟哝了一句。真是狡猾,念柳心里也回应道,但看他们俩亲密无间,斗嘴嬉闹的样子,又觉得心中酸酸的暖。
曾几何时,她也有过这样的日子。
曾几何时……是再也回不来了。
“说谁狡猾?”低哑的声音,带一点疲倦,透着些不悦。瘦高挺拔的身影绕过屏风来,威风凛凛的走到塌边。
不是颜逸云是谁。
不知怎的,竟有一丝被人捉奸在床的慌乱。念柳忙站起了身。但下一秒又觉得,她好像没做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再说,就算做了又如何?
这么想着,心上也就安定了些。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早?”她淡淡的问,转念一想,大概是下棋下的专注,连时间过了多少都没去留心。眼睛瞟到男人眼中的血丝,和脸上遮掩不住的倦怠,心中隐隐有些痛。
晚上她病着,他也睡不好。白天她好了,他又要去朝上处理事情。几日下来,他竟比她还要憔悴一些。
颜紫宿脸上早已不见了温煦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恰到好处若有似无的笑意:“我来看芜晴,顺便介绍她们姐妹认识认识。”
我家后院的事情倒需要三哥来管了?念柳几乎以为颜逸云就要说出这样的话来,没想到男人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眼神仍然浓浓的落在自己身上。
反倒是一边的芜晴先不自在起来,小脸爬满了红晕,像只熟透的柿子:“我闲的无聊,叫……叫念柳陪我下下棋。”
颜逸云看看她,又看看颜紫宿,眼神更是冷冽。
莫非他也怀疑芜晴心里的人是三王爷?
其实一开始,念柳自个儿也是这么认为。可是这一会儿子处下来,她反而觉得两人的确是兄妹之情,别无其他。
反倒是提到颜逸云时,周芜晴脸上的娇羞……此时那份红晕与刚刚全不相同,分明带着几分小女儿的神态。
这么想着,她又端详了男人的面孔,从额角到下颌都是完美无缺的曲线,确有种说不出来的俊逸美好,怕是只一眼,就有人心要沦陷。
颜逸云啊颜逸云,就算你再冷,这后院之中,有恨你的人,却也不乏有人爱着你。
那她自己呢?是算爱他的,还是算恨他的?
这么反问着,心中不免有些烦乱。
像是觉出了她的分神,颜逸云紧绷的脸有些松弛,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心忧,步子也向她迈了一步:
“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了?”语气温柔,一点不似进来时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听他这么一问,颜紫宿也动了动眉。但他更感兴趣的,似乎不在念柳的身体,而在颜逸云的反应。看着颜逸云明显柔和了的侧脸,男人挑挑嘴角,意味不明。
“下了几盘棋,是有些累了,我还是回房休息吧。”其实也不觉得多么疲倦。只是这么四个人同处一个屋子里,谁和谁的关系又有些不明不白,还不如早早散了。
“好,我陪你回去。”颜逸云仍然柔哑着嗓子,小心翼翼的揽过她的肩来,又蹙了眉,“怎么就穿了这几件过来?路上着了凉怎么办。”
正想回答,无意间瞟进周芜晴眼里,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了失望与艳羡。念柳心下不忍,一开口成了轻描淡写的道别:
“芜晴,我先回去,改日再来陪你下棋。”
周芜晴挤出个孩子气的笑来,朝她摆摆手。
想要与颜紫宿打招呼,却被颜逸云抢了先。明显感觉肩上的手指紧了一紧,男人说的生硬而淡漠:
“三哥,我们先走了。”
颜紫宿也轻轻点头,冲念柳淡然一笑,虽浅,却是明显有心,因而也就多少显得暧mei。
颜逸云眼底的阴郁又加深了一分,揽着女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