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夫人,您身子刚好了些,不能在外头受寒,快些回屋休息吧。”家奴语气虽然恭敬,背上却出了一身冷汗。颜逸云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放三皇子进门。如今自个人没拦住,还让他遇着了新晋的红人念柳,看两人似是很熟,若是出了事端……
打个冷战,就要请念柳回房。
颜紫宿收拾了神色,淡漠却威严:“我何时说是来找十五弟了,我要找的人,此时就在这儿。”
“哎?”念柳一顿,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却见颜紫宿已经几句话打发了奴才。那奴才还想争辩,可又没胆,只能怏怏的走了。
“你怎么在这?”颜紫宿见念柳还呆愣着,微笑重复了一遍问话。
“我……”念柳沉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今再见着他,心中首先浮现出白芙的样子来:
白芙姐姐他,可知道他是三皇子?
打量了一下念柳的穿着,颜紫宿眼神一动,犹豫着问道:“我听说十五弟这几日娶亲……莫非……”
念柳只得点了点头,意思是他猜的不错。
颜紫宿闪过一丝失神,但旋即又微微笑道:“可我怎么记得,当日曾在芙儿房里见着过你?”
他道也不避讳自己曾去过青楼寻欢,说的坦然。念柳也轻笑一声:“白芙姐姐与妹妹交好,那日是去阁子里探望她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顺水推舟的说罢。
颜紫宿若有所思的颔首,似是信了,但又开口道:“怎么一个黄花小姐,探友都能探到醉琴阁那种地儿去了。你不怕别人在背后说道么?”
醉琴阁那种地儿?听他说得有些轻慢,念柳心中不禁暗暗为白芙神伤:姐姐啊,姐姐,你对他有情,他却只把你做个青楼女子。
开口回答,语气也冷淡了些:“清者自清。”
颜紫宿似是觉察出了她的不满,只轻笑着点点头:“好个清者自清。”
两人对站了一会儿,念柳以为他没话要问了,正告辞要走。颜紫宿却又温和道:“十五弟得了你这样的新娘,这一大早又跑去哪了?”
听他问颜逸云,念柳心中一惊。回想起刚刚家奴惊慌的样子,又想起当日洞房外颜逸云对王福的嘱咐。隐约觉得这两人像有矛盾。
抬头端详颜紫宿的表情,样子很是诚恳。念柳心中疑惑,却还是不动声色的回道:“三王爷既然来找十五王爷,连他是不是在家也不知道么?”
“非也,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是来找你的。”颜紫宿含笑道,仿佛听不出念柳话中的一丝讽刺。
“王爷不要说笑了,念柳昨天才嫁到这府里,与王爷又只有两面的交情,王又怎会专程来找念柳?”
“呵呵,你又何必如此较真呢。两面之缘,比起那些一辈子都素不相识的人们,已是天大的缘分了。更何况今次又再遇着,不更说明了我们是有缘之人么?”
念柳还想再辩,但见他笑的淡泊,说的坦然,便也不想再纠缠。
“刚才那奴才说,你病了?”颜紫宿微微俯了身,轻声问。一阵微风吹过,女人身上清幽的香气扑鼻而来,竟让他有些心颤。
这个男人倒是细心,念柳心中有些感动,柔声回道:“只是想家想的厉害,有些郁积罢了。”
“真的?”颜紫宿挑起一个笑容,声音儒雅,“不知为什么,你每说一句话,我都觉得好像有所隐瞒。”
念柳一惊,抬头看他。男人面容平和,似是说的没有恶意。强压了心跳,念柳回道:“王爷多心了,念柳怎敢对王爷您有所隐瞒?”
颜紫宿微皱了眉头:“你不要学他们,王爷长王爷短的。我倒喜欢那日街上的你,巧笑生姿,活灵活现。我说,你还当我是步摇的主人,不要当我是皇帝的儿子吧。”
经他这一说,念柳不禁也回想起了那日的偶遇。当时的她,难得放开了心性,找回些从前的影子。只是……时过境迁,有些事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尽管心底落寞,念柳还是恭敬的回道:“那……王爷让念柳如何称呼您?”
颜紫宿沉吟了下,微笑道:“你还真是难住我了。叫紫宿呢,似是太过亲密了些。……你且把王爷省了,直接与我你我相称吧。”
念柳正要回答,身边的枝上,突然腾空飞起一对儿喜鹊。她惊了一跳,向前迈出一步,又撞在颜紫宿怀里。
颜紫宿忙将她扶住了,取笑道:“我们只见了三面,你却*三次。就凭这层关系,也可以将敬称省了吧。”
“我倒不知道,原来三哥与弟妹之间的关系,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颜逸云冰冷的声音传来。念柳条件翻反射一般,推开颜紫宿,退后了立身站好。
看见她的反应,颜紫宿无奈一笑。转身面对颜逸云,轻描淡写道:“我们是有旧交。”
只见颜逸云一身官服装扮,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那精工细作的衣装,穿在他身上,更显出主人的修长挺拔来。
颜逸云仿佛没有看到念柳,只是盯着颜紫宿:“刚才听下人说,三哥是专程来找念柳的?”
念柳心底一惊,怕颜紫宿又说出什么胡话来,图生事端。
好在颜紫宿轻笑一声,回道:“不过是跟下人玩笑罢了,我并不是来找念柳,而是来探望芜晴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颜紫宿叫了念柳的名字,还是因为他提到另一个女人。颜逸云身边的空气又冷结了一分,脸色也更加阴沉难定。
“三哥探望芜晴,我自然不会阻拦。只是三哥在我入宫时,就这么闯入家里后院,似乎不太妥当吧。”
颜逸云话中有刺,颜紫宿只是淡笑:“我是怕过些日子十五弟出征,那时我再来,才是更不合适。今日到了你府上,发现你不在,我便索性直接进来了。”
颜逸云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三哥不会不知道,父皇已决定留我在京,让席将军带兵南下了吧。
颜紫宿似是有些讶异,忙问:“你出征的事,年前不就定下了么。”
“当时是定了。只是后来,父皇不知从哪里听得说辞,认为我八字数火,与水相克。”他语气冷硬,带着明显的火气,“于是临时换帅,不许我去了。”
听颜逸云话里的意思,”哪里”就是颜紫宿那里?念柳抬眼打量三王爷的面容,男人仍是风轻云淡,看不出一点端倪。
是颜逸云疑心太重,还是颜紫宿城府太深?
她蓦地发现,原来颜家的这些皇子之间,竟还有如此针锋相对的关系。
权力抢夺?皇位之争?这权欲的争斗,原来不止会断送她爹爹的性命,连手足都可以相残。
可悲。可笑。
“你回房去。”颜逸云话是对念柳说的,眼神却仍然看着颜紫宿。念柳从思绪中回神,福身告了辞,转身便走。
只听得颜紫宿道:“本王也该去会芜晴了。十五弟你刚从宫中回来,这会儿且去休息一下吧。”
颜逸云似是没有阻拦。
念柳也不管身后两个男人,径自回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