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莫问奴颜
33244300000028

第28章 血光之灾

直到日影自东头斜斜的射进了窗棂,念柳都没有合过双目。

四更天,林南从她房里匆匆离去。她把他挡在窗前,眼睛直直的瞧着他的,美目里隐隐已泛出红丝。

林南心中闪过一缕心疼。

“她的话,我可该信?”

“她的话,你可懂得?”

她定定的问,语气中潜藏着绝望的调子。信或不信,她无从取舍,眼前的男人,是她唯一可以借由的力量。可为什么她心中感觉,连他对她,亦是有所隐瞒。

“不管怎样……碧瑶她,应该没有说谎。”林南语之凿凿,神色中却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说谎之人被拆穿时候的尴尬,让她眉头蹙的更深。

“你在骗我?”念柳问的极轻,因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林南摇头,想要解释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他深深叹一口气,直视着念柳道:“你要相信,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做害你之事。柳碧瑶的话,至少九分是真,她的眼线,早就遍布四府。”

念柳头点的迟疑,心上仍是乱作一团,她沉默半晌,又欲再问。却被林南先开了口:

“念柳,我知道你现在千头万绪。你疑碧水教为什么要帮你,疑为什么我会如此相信柳碧瑶,疑她哪里来的那许多证据。可是现在时候不早了,我实在不能再在这里再滞留太久。你想知道的,过不几天,我会写信全告诉你。”

语罢,他轻轻将念柳扶开窗边。念柳没有抗拒,顺从的让开了路。

夜色正沉。

男人最后低头,用极弱极低的声音补了一句:“只希望你看了信后,还愿唤我一声表哥。”

女人闻言,抬头一惊。窗前却早已空空如也。

“姐姐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绿苕懒倦的问话将她从沉思中惊起,才发觉不知不觉中已然日上三竿。念柳忙乱的收拾了下衣着,撑出个微笑来应付道:“每日睡到晌午,我都要变作只瘟猪了。”

丫头却没笑,而是瞪着眼睛仔细瞅着她憔悴的脸,面上担忧起来:“呀,不是病了吧,要不要去叫个大夫瞧瞧。”

“没事,月事而已。”念柳低头掩藏,装作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镜子:果然嘴唇苍白,眼下青黑。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忙转了身,轻声道:“劳烦妹妹去给我端盆温水来,这模样确实有点吓人。”

绿苕脆生生的应了,一会便拿了毛巾、盆具回来。念柳打发她走,心不在焉的拿手沾水捂着小脸。想到林南许诺的信,恐怕要过几日才到,心上不禁有些烦躁。

脸一碰到水,精神便回复了不少。她在毛巾上拭了拭手,转身想去抚琴定定心神。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踉跄一步——

窗前不知何时又站了个男人。

迎着阳光,她眯眼去看。男人胸上仍穿着铠甲,小腿被红带绕着一圈一圈,那装束,那身材,那一头轻束的黑发。

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一时间,她竟有些百感交集。想他么?她说不上。但在几次朦胧难辨的睡梦里,到她见到了他最后那个背影。“等我回来。”四个字,他难得说的温柔,让她每每回想的时候,心中都淌过一簇温泉。南方战事有变,她也想过再见不着他那张冷峻的面孔,心上的失落,竟然大过了轻松。

上官寒雨啊上官寒雨,你果然是无可救药的傻子。他叫你等着,你便真把他放在了心里。

很亮,阳光照得他轮廓模糊。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和他相对站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讲话。

她先开口,说的却是:“难道我没有门么,一个个都要爬窗才开心。”

他好像是笑了,但一个笑没有完全,又咳了出来。念柳这才发现他胸前氤氲了的红色,在青色的盔甲上蔓延,那可怖的铺张,让她触目惊心,话说得有些颤抖:

“怎么你……受伤了。”

颜逸云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身上有伤,低头去看那片血迹,手也不自觉的捂住了左肩。他就近坐在椅上,低哑着声音道:“把窗关上。”

念柳仍沉在震惊之中,听他命令,忙去合上了窗户。俯身去看他的伤口,只见一根极细小的羽箭从他左肩后方穿过,大半已经陷进了肉里。

“还算他们君子,没有用毒。”颜逸云冷笑一声,但看着念柳一脸紧绷,又收声不再说话。

念柳急急开口,语气中有一丝怒意:“怎么不快去医馆,再这样耽搁下去,恐怕就要溃烂了,我马上找人带你过去……”说着,转身要走,小臂却被他一把拉住,实实坐在了男人腿上。

“你……”念柳心中着急,恨不得聒他一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男女之事,你难道命都不要了吗。”

颜逸云却带着浅笑看她,心中为她的忙乱而闪过一丝暖意,被刺的怒火竟骤然小了许多。要是留点小血能换得她片刻真情,他就是再受几次偷袭,也都甘之如饴了。

没有想到会这么眷恋她。

军营半月,每每闲静下来,都会想起她一张姣好的脸。想起她为他抚《姑苏》时,屏气凝神的专注;想起他请求自己时,眼里闪烁的无助;想起她挽留他时,那句怯怯的“明日再走”;甚至想起她拒绝自己时,眼中绝决的倔强与不屈。

她留他。

多少年了,他踏上生死未卜的征程,身后的人只有叫好与激赏,却没有人为他的一命担忧。没有人知道他亦留恋江南的绝好风景,流连这一片温存与安宁。似乎他生而未战,因而披荆斩棘,于他是理所应当。他生,他死,不过是金戈铁马里的一抹豪壮,却没有人世感情中的半分悲凉。

而她留他。虽然那挽留,不一定出自有情,不一定发乎真心。但他却觉得暖。即便那握他的小手依旧寒的像冰,于他,却异常的温馨。

于是没有办法抑制。以至于进宫问安之后,连铠甲也不及去卸,便径直走来了醉琴阁。许是想的太过专注,太急于确定那份温存的来源。以致于没有发现他竟被人跟踪,大意之间,箭已进了皮肉。

应该不是三阿哥的人。若是他,在战场上他就可以找人置他死地,又何必留待京城里引人耳目。但他想不通还有谁要害他,那一箭,明明是冲着心口而来,若不是他有所闪躲,恐怕现在已然命丧黑手。

医馆自然不能去,暗杀没有得手,那里自然会有埋伏。而他身上有伤,走路又实在太过招摇。犹豫之间,他只有来找她。

更何况,他想见她。

“你可有想我?”颜逸云看着怀里着急的人儿,心上竟越发的轻快,肩伤早已好了大半。

但念柳哪里有心情去理会这些问话。思虑间,她似是有些明白了他现下的处境,恐怕去了医馆,更会有性命之忧。

“你等着,我去打盆热水,找些绢布。”念柳咬着下唇,挣扎着要起来:“你放不放手,我可不想你死在这屋里。”

听得她怒了,仍是好似吴侬软语里掺上了些弹药,火气不足,温柔有余。颜逸云不禁失笑,便就顺手放开了她。念柳拍拍身子,回首还瞪了他一眼。颜逸云笑的更开:“怎么几日不见,你倒变得像个母老虎似的了。”

这才发现自己在他面前竟有些娇嗔,念柳不禁羞红了脸,干脆要直接奔出门去。迎面正遇上绿苕端着饭汤进来,差点撞翻了盘子。

“哎呦,姐姐这么急忙要去作甚?绿苕把吃食都给你端来了。”绿苕惊魂未定,端着东西步下却未停。。

念柳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她走进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