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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南通 神山下的食园

7000年前便有了生息的长江,淌过雪山,越过高原,绕过山地,像一条古老的龙,婀娜多姿。在无际的平原尽头,有两座城市便在这江的两岸,眉眼清朗,秀色三分。那江的北岸便是南通。奔流到海的大江,有多少思绪憋在心里将要诉说。

是谁立于天水相连的地方,千百年来一直默默谛听那玉带一样穿行的江水姗姗而至的战栗、激动和兴奋?是狼山,小小的身躯,有江水一样雄浑的名号。突兀而起的狼山,很多年前,也曾站在长江里,像一座孤岛。江水浸映着狼山旧事。七岁便会吟诗的大唐才子骆宾王因何流落到此,那静静的狼山脚下,几处墓冢,掩映在一片荫郁里。“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凄凉悲楚的才子,一生跌宕,却不知最后归处。一字排开的三座墓里,埋葬着不同的人生,和不同的朝代,却好像是照得见历史的镜子,那些生前的悲欢离合、叱咤风云、踌躇满志全都停歇在这里,那些唐朝的江湖、宋朝的沉浮、清朝的更迭,都安静下来,停泊在这里,每个风雨的黄昏,枕着长江水午夜梦回,在梦中犹在为国奔波,在月光下犹在驰骋沙场。大势至菩萨在这里修行学道,那绵绵的香火,游人如织的小径。安息在这里的才子、将军或者布衣怎会孤单。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说得真真切切方是狼山。站在狼山最高处,江阔山峻,似拥千军万马,真是“登东山而小鲁”,登狼山而小长江,确是实至名归。

有一位老人,他曾走过无数地方,仕途无量,诗情浪漫。他的志向不在远方,只在魂牵梦绕的南通,他的家乡。不经意间,就会在街头和他不期而遇,他伫立着或是坐着,脸上看不到笑容,若有所思。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在思考。那时他少年儿郎初长成,从这个城市走出去,又回来,四处奔走,南通城一直都在他心里搁着,那里是他挥斥方遒的地方,是他老泪纵横的地方,是他终老的地方。他是一个诗人,乱世的英才,敢为天下先的气魄,诗人的情怀。去到那狼山脚下的啬园,凭吊曾是一介穷儒的他,怎样漫步南通,怎样漫步学堂,怎样走进中国近代史的史册;去到狼山北麓的謇园,那时他时常闲步至此,静思山水。

有水和桃花的地方,便有才子和佳人,也必然有许多风情可说,有许多诗情可叙。读毕《影梅庵忆语》,便择一个雨雾霏霏的日子来这里,游人很少,这般清冷的韵致倒是合了当时的明月,那年轻貌美的女子家道没落,无以为继,秦淮河上卖笑陪游。风流的才子志在仕途,屡屡不第,青楼寻乐。他总是在错过,即便是有佳人投以好感,他仍是有许多理由推辞,这样一位有气节的才俊,谁不垂青。终究是错过了,那令他一见倾心的陈姬,终究是和他擦肩而过了。若不是偶遇小宛,再续前缘,此生便是蹉跎了。人的一生有那么多错过,有那么多遇见,终究是遇见了,仍是错过,若不是半塘另遇,水绘园里便是没有善弄好音的董小宛,便没有依窗望月的董小宛,夜夜明月初升,便得亭下吟月品茗。才子都是有些花心的,错过了的是惋惜,得到的却是满满的幸福。平常的日子在她那里过得风生水起,“妙隐香林”、“壹默斋”、“枕烟亭”、“寒碧堂”、“洗钵池”、“小语溪”、“鹤屿”、“小三吾”、“波烟玉亭”、“湘中阁”、“涩浪坡”、“镜阁”、“碧落庐”,闲情的公子寄情山水,和小宛在一起的九年,享尽了一生的清福,只可惜了柔弱女子红颜命薄。

终日漂泊的女子是因为没有遇上那个对的男人,所以宁愿孤单漂泊,任凭时光老去,而不自知。所幸有水绘园,今人才有机会前来重温这一段三百年前的佳话,连同这个一起流传的还有她善烹的才学。三面环水的南通本就是江河海环绕的城市,一个城市不可无水,南通不是,有了小宛,似乎更添风致。尝过了她的“灌香董糖”、“卷酥董糖”,还是留下时间好好品尝南通的鲜香美味,江、河、海的风景不同,南通一城占尽所有,既来之必游之,更要食之,学一回小宛,爱上爱情爱上美食。白汁鱼、铁板文蛤、文峰双竹、海门提汤羊肉、糖醋黄鱼,选几样细细品,回去做给爱人吃。

人们常喜欢把一些地方称作梦境,把另一些地方叫做故乡,南通便是这样一座渐入梦境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