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口渴与闷热,她终于醒了过来。
明亮的阳光正透过被合上的格子窗帘射进来,照在脸上。
勉强坐起身子,虽然因为虚弱而使得视觉模糊但还是可以看清这是一间收拾得相当清爽的房间,自己穿着一身男式蓝格子睡衣躺在一张白色,但床单部分沾染了血的颜色的单人床上。除了那身男式蓝格子睡衣之外,她的里面除了用意外专业的手法一圈圈环上被染成的红白色调的绷带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衣物。
各处狰狞的伤口外部在治疗魔法术式与药物的支持之下已经基本上愈合。
从血迹的干枯程度上判断,时间已经相当长。而那身冰冷的骑士服与明显是被剪刀剪破的内衣物如同大件垃圾一样团在一起,随手丢在一边。
得救了。032号进行确认。
最后出现在她视野的,是那个叫周诚的少年。又被他救了。这里是那个少年的家。
这个自称‘032’这种一听就知道只是代号的名字的少女,因为原本被蓝色头带扎住的金色长发已经散开遮住她一大部分的视线,所以她必须移动脖子才可以将那种没有焦点的眼神透露到那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少年身上。
那个少年就在这间收拾得很清爽的屋子里。
他像是已经疲惫到极限一样,背依靠着墙壁坐倒在地上,就以这样不舒适的姿势,沉沉睡着。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032号甚至可以听清楚他每一次轻微的呼吸。
‘咔嘶’
这时候,像是已经发现她清醒过来一样。这个叫周诚的少年,在晚上曾经再次为了她而面对人类最顶层圣剑的少年,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扭着发僵的脖子,用很轻松的口气说:“喂喂!恢复的不错嘛!其实我的恢复术式也不算太蹩脚的嘛!”
......
这个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的虚构生命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冰冷的话,如同电子音:“你在做什么?032号提出疑问。这一次即使你挽救了032号,032号也没办法对你说出感谢的话来。032号用迁怒的口气说。你根本就不该掺入教会内部的事务。而且即使救了032号这一次也毫无意义。032号说出残酷的真相。”
是毫无意义。就算他在之前战胜了阿尔托莉雅也毫无意义。只要那个可笑可恨的‘虚构生命代替人类’的计划还在进行下,也只会迎来第二个,第三个,这样无休止的处理产生‘自我’的虚构生命的人。周诚能够支撑多久?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四次?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能够一直支撑下去,仅仅是第一批以实验为目的,和这个032号有同样模样,同样记忆,同样的命运的人就有1000个。以后还会有无数个。他能救多少?
这个计划还是‘正义’的,是‘光明’的,只为了防止真实人类牺牲的。他用什么立场去拼搏?
但周诚的身体听到这样冰冷的话也只是僵持了一刹那,微不足道,完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一刹那。
“喂喂!”
然后,他跺着脚很不满意的叫了起来:“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你现在不是应该‘内心什么被打破了’再一脸感动泪流满面的我说‘谢谢。我...什么什么的’,而且心底已经完全迷恋上了我这样才对啊!你到底有没有一个‘被英俊的正义少年挽救的可怜少女’这种觉悟啊!”
“就算你这样做也是毫无意义的的。即使你再努力也没有办法阻止教会的坚持,而且032号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原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即使是破坏也是无关紧要,幻想的破灭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自己置入危险之中。032号设身处地的为眼前这个好心的少年着想。”没有感情的声音,没有焦点的视线。像是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生死。
“吵死了。吵死了!”面对这样无法反驳的话,这样‘你的努力根本救不了我’的话,这样说......‘你还是放弃我吧’的话,这样残酷的话。只是让他越来越不耐烦起来。
“吵死了!身为一个女配角就该有一个女配角的觉悟。老老实实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身为后(和谐)宫之主的男主角把一切完美的解决掉就可以了!”
032号茫然而没有焦距的眼睛一直望着这个语气越来越不耐烦的少年。
即使是想‘活着’,她也没有任何去向任何人求救的想法,不仅仅是因为想不到有什么人可以挽救她。而更多的是,是因为没有必要,没有价值。
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身体虽然看上去虽然像是完好无损,但内部却已经因为某种光的力量而多处崩坏的少年这样固执的去挽救自己这个原本就不存在的‘幻想’。这个连自己存在的意义都只能模模糊糊如同虫豸一样的只有觉得‘想活着’这种不切实愿望的‘人偶’。
为了什么?
找不到答案。
啪嗒。门开启的声音,这个少年抚着墙壁已经走到这间清爽房间的门口。
“吃点什么?个人经验推荐稀粥什么的比较适合病人。”
在离开前他用很轻松的口气,就像是天大的问题他也可以在一瞬间解决的口气。说了一句。“对了,你真的没有学蚌壳姑娘报恩什么的想法吗?我很认真的。我可是以建立后(和谐)宫为目标的男子汉啊!”
这个叫032号的少女只是沉默。用茫然没有焦距的视线一直看着他。
“切!可恶啊!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还没有竖旗吗!开什么玩笑啊!这到底是什么混蛋难度的GALGAME!”
砰!
摔门声过于刻意的力道似乎在显示主人现在因为‘攻略再次失败’而气急败坏的沮丧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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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痛啊。果然就算是没有力量的誓约胜利之剑也不是能用肉体随便抗抗的吧。用人肉去抗雷射炮果然太夸张了。
周诚在这间已经被自己关上门的房间的门口靠着墙壁粗喘着气,右手从衣口袋抄出写有‘富凯尔拉药行’黑色字迹的白色小药瓶,随便将里面的几粒胶囊倒在左手里,然后朝嘴里一丢。这才粗粗的舒了口气。
开始那种神经完全紧绷的紧张时候还不觉得,但稍微休息了一下醒来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不过…虽然是美少女…但是这家伙的身材出乎意料的差劲啊……那么也就是说其实阿尔托莉雅的身材也是差劲的可以的咯!……没关系,长得可爱就可以了,身为后(和谐)宫主角的男人是一个胸怀广阔的男人啊!…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觉得好悲哀啊。到现在居然……居然还没有一个攻略成功。而且在昨天还狠狠的打了一个美少女的可爱脸蛋…那条线路现在一定已经完全关闭了吧!……我的男子汉之路喲。到底是何等的艰辛啊。
吃了那几粒有强效止痛作用的胶囊药丸而感觉身体稍微好过一点的周诚长长吐了口气。向着那边走去同时脑袋里像浆糊一样的胡思乱想着,根本就没有想法去考虑‘怎么如同一个真正的男主角一样完美漂亮的解决这件事’。
和他刚才那样的捏揉造作的轻松表现不同,他找不到答案。就和他说的一样。当时的想法只是‘救了再说’。根本没有余地去想‘救了然后再怎么办’这件事。
现在是处理‘然后怎么办’这件事的时候了,但他却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就如同阿尔托莉雅所说的一样,就算赢了她又怎么样,就算现在救活了她们又怎么样。自己能救032号一个,能救其她的吗?在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周诚也能救下去吗?
但,就算是不知道。他依然说出了‘这件事就看着我完美解决’的大话。因为,大概除了自己之外,这个只有代号没有名字的少女真的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
于是,即使没有人要求,自己还是必须这样轻松的.自信的站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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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
像是在刻意逃避这种秋日的温和阳光一般,阿尔托莉雅低着头微微眯着眼。
和上次一样。那次面对黑魔头的时候一样。那个总是一脸认真的去说轻佻话总是穿着神父袍的少年,居然真的又一次守住了身后的人。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可以做他的后援,他能支撑多久?
阿尔托莉雅不想去想那个问题。在昨天晚上,自己被那只没有一丝动摇的铁拳打倒的时候,心底居然会松了一口气。
他说的没有错,再强大的圣剑如果使用者内心动摇的话就发挥不出多少力量。阿尔托莉雅已经想明白了那个少年昨晚的简单‘战术’。只是用那种目空一切的自信让自己的决心动摇到崩溃,而使得圣剑的反应越来越低弱。而如果只是阿尔托莉雅的力量的话,即使他本身的力量只有6级,但从昨天那些可怕的术式看来,他也并不是没有胜算。再加上自己当时的不知所措。于是,他赢了。
很简单的战术,只要冷静下来脑袋稍微一想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圣剑毕竟是圣剑,就算没有多少力量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面对的。直到现在阿尔托莉雅还不明白,他微笑着自信着用身体承受圣剑的力量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可怕决心。
这里是位于这座城市外侧的圣乔治大教堂里相当内部的小庭院。也就是英伦这一片地区神职者的根据地。
它虽然名为大教堂,其实只是位于市中心的众多教堂之一,而且大概是因为外部那年久失修的落魄模样使得这里意外的荒凉。
从建筑规模来看,圣乔治的远远低于建立在城市广场上的弗伦大教堂,甚至还比过城东的尼克斯教堂。但是,这里才是拥有战斗力的神职者的总部。其他教堂的职责不过是聆听教徒们的祈福声与忏悔声。
这里,才是负责指挥整个英伦地区神职者战斗任务的地方。
教会的领导者是教皇,教皇当然不会寄居在一个国家的首都。所以,英伦这一片的真正直接领导者是提尔拉主教。
也就是阿尔托莉雅的直属上司,现在这个坐在郁郁葱葱的葡萄架子下的大理石桌边,一个如果不是他身上那件代表了主教身份的白袍外就根本无法判断出是站在人类世界最大宗教最顶层的,灰色的短发在脑壳中心缺失的秃头老人。
“阿尔托莉雅。请不要太过紧张,我并没有一丝责备你的意思。”此时这个站在人类宗教最顶层之一的秃头老人如此时的语气不但没有一丝责备,反而带种歉意。“这个方面的任务本来就不适合让你参与的。毕竟即使目的好的,但是…对那些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偶的话,心理很难不受影响。”
抱歉,我下一次一定不会再带有迷惘。为了光明而牺牲是理所当然的。
阿尔托莉雅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这样决绝的开口。但是话到嘴巴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没有保持平常心的:“她们…不是…人偶!…她们…其实也是活生生的…我认为那个计划其实可以…”
不是因为她们长得与自己一样而心怀迷惘这种简单的理由。而是因为…她们是活的。她们不是那种可以随意丢弃的人偶。
那个少年说的对,所谓的‘牺牲’是建立在对方自己选择的基础上。如果连给对方选择的机会都没有,那叫欺骗。就如同现在对待那些自我被魔法术式‘扼杀’的孩子一样。
以先伤害无数个无辜之人为前提的‘美好’‘光明’‘正义。
还是光明,是正义吗?
这个站在教会最顶层之一的秃头老人认真的看着阿尔托莉雅。
然后在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前就打断: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