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含秋在岔洞内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书本,“笃”,突然,一颗石子飞来,轻轻掉落在地上,含秋随之一惊,迅疾转身,惊慌之余把油灯打落在地,随着“当”的一声,洞内顿时一片漆黑。
封进竹见掉落了油灯,心中不禁暗喜,自己本无意打灭油灯,怎奈造化弄人,因此而彼。
储含秋见灭了油灯,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心慌不已,顺着石壁,慢慢摸索着向外挪步。
封进竹因为有“虎魂精魄”护体,在黑暗中能清楚看见一切事物,而储含秋是看不见他的,隔着对面,屏住呼吸,看着储含秋慢慢挪步向外而去,进竹心中的高兴愈浓愈烈。
忽然,心中又掠过一丝忧虑:她这样一步一步向外挪,万一石壁上掉下来一块石头,多危险!
果然,进竹心中的“忧虑”未了,储含秋便发出“哎哟”一声,抱住脚痛喊道,原来,地上到处是乱石杂块。
储含秋痛得用手去捂磕疼的脚丫,隔着靴履轻轻的抚摸着,脸上满是痛苦表情,眼中忍不住掉落晶莹泪珠。
封进竹见了,顿时心生怜悯,但又不能向前去安慰她,否则,暴露了自己,一旦封前鹤知道,自己将死无葬生之地,当然,储含秋也不能幸免,可她好歹是封进生的未来媳妇,或许,封前鹤会放她一马,而自己正是封前鹤找不到机会下手的人,所以,只得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个人悄悄地抚摸伤痕。
储含秋擦了擦眼睛,又站起来,向外轻轻挪步,这次,她格外小心,用脚慢慢向前探索着,吃一堑长一智,有了教训,人会变得格外聪明。
进竹屏气屏的心慌,不由得长呼了一口气。
“谁?”储含秋在黑暗中听到长长的呼气声,不由得惊叫起来。
进竹用手捂住嘴,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气,因为他知道储含秋是练过武的,但凡练武之人都通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周遭事物格外敏感。
储含秋静听了一会儿,见没了声响,又缓缓探步向前。
进竹瞥望了她一眼,这不瞥不要紧,一瞥便瞥见了她头顶上方倒挂着的一条花蛇,花蛇吐着红信子,虎视眈眈地望着储含秋,而储含秋浑然不知。
说时迟,那时快,不容思索的封进竹作起神行法,以闪电般的速度扑向储含秋,以此同时,那条蛇也飞向了储含秋。
终究是封进竹快蛇一步,抢先从后面把储含秋抱住,迅速向一边闪去,蛇扑了个空。
对于突如其来的一抱,储含秋根本措手不及,虽说她是练武之人,但封进竹的神行法快到让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谁?你是谁?”储含秋来不及恼怒对方的无礼轻薄,第一反应就是问对方身份。
封进竹待对方站稳了脚跟,迅速放开怀抱,以神行法的速度闪向另一边,躲在角落里静静回味刚才那一抱,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抱她了,第一次是下山去封家堡议和,二人同乘一匹马,她要求他坐在她的后面,抱住她的柳腰,在她看来,二人年龄相当,不足于成年,完全无逾越礼数之说;而在他看来,青春的萌动已经发芽,加之初见的吸引,让他心中有了喜爱之情。
“进生,是你吗?”储含秋对着黑暗中喊道。
封进竹听了,不由得心里苦笑:“傻丫头,要是封进生,早就现身了!”
“你到底是谁?能现身么?”储含秋又一次央求道,可山洞里除了三五只惊醒的蝙蝠扇动翅膀惊慌向外飞去之外,一切静默如常。
安静,非常安静,可怕的安静,令人发狂的安静,通常,安静预示着暴风雨将要来临。
储含秋还待在原地,或许,她已经不敢再乱自挪步了,黑暗中总有无法预知的危险。或许,她要坚持让那个抱他的人现身,对方决不会不明不白抱自己一下然后放开的。所以,聪明的她预感到黑暗中存在着无法预知的危险,这种危险或许是致命的,或许是另一种机会的延伸,通常,事物都有好的一面,而另一面虽坏,可能充满着机会。比如,刚才抱自己的人,说不定就是一位高人,隐藏在此练功,而自己说不定打扰了他的修练,因此,他故意打灭油灯,好让自己离开。同时,她心里也相信:此人绝不是封进生,如果是他,早已现身向她献殷勤,甜言蜜语一番了。
“她怎么还不走啊?”进竹心里焦急纳闷道。
“再想个什么办法让她离开?”望着光秃四壁,进竹心中思忖道。
“蛇!蛇!”不知何时,石壁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蛇,吐着信子,贪婪地望着储含秋,悄悄地接近,而储含秋依旧浑然不觉,封进竹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上了,不禁要惊呼出来。
进竹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块,突然又放下,不行!这样会激怒蛇的!
“蝎子!”几乎同时,封进竹见地上爬满了各种黑色的东西,睁大了眼睛看,是一群翘着尾刺的毒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蛇蝎同行”吗?
毒蝎越聚越多,花蛇越爬越近。
暴风雨来临了!
而储含秋根本无法得知,她还在等待着“高人”现身引路。
“顾不了那么多了!”封进竹作起神行法,依旧快到让储含秋无法听到他的动静,拦腰把她抱起,奔向岔洞外。
储含秋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又懵懵懂懂地被人拦腰抱起,但她知道,危险一定在向她靠近,所以,她安心伏在抱他的人肩膀上,享受这份好心。同时,心里也打起小算盘:这次一定要看看这位“高人”的庐山真面目。
可是,太快了!快到如一阵旋风,刮过无痕劲草识,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一刹那。等储含秋想要抓住“高人”衣襟表达谢意时,“高人”已不见了踪影,自己正立在岔洞外的石门前,面前依旧漆黑,但有些许光亮透过石门缝隙钻进来,让人感觉到一丝希望和快慰。
储含秋望了四周一眼,没有望见“高人”,心想:高人就是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缓缓走进石门,看着三块石形开关按钮,旋转开来。
许久,却不见石门打开,储含秋又伸手去旋扭另一块石形按钮。
封进竹放下储含秋后,迅速闪身躲进了中间岔洞,因为,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静心等候储含秋的离去。
可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石门洞开的声音,心里不由的纳闷起来。
探头张望,只见储含秋正对着石壁上三块石形按钮逐一在旋按。
“不好!她旋错按钮,恐怕出不去了!”封进竹想起虎帝夏扬幕昨天对他说的话。
“只有去求虎帝夏扬幕了!”进竹心里想道,同时,起身向中间岔洞内走去,可刚刚站立起身,便感到双腿麻木、头晕目眩、心跳加速。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臭味也有毒?”进竹又感到胸中有股热浪在翻滚,极度想要呕吐。
此时,双腿麻木的也更加厉害,并带着一丝剧痛,让他不得不蹲下身来查看一番。
“不好!左小腿被毒蝎蛰了,右小腿被花蛇咬了。”进竹看着两腿腿肚上各有三个针眼大小的小孔,喃喃自语道。
毒液继续在体内侵蚀着封进竹,他已感到头昏眼花,嘴唇干燥,喉咙发痒,胃内有一股东西向上涌起。
他尽力挣扎着,虽然双腿麻木,双手却在地上不停地向前攀爬着,艰难地匍匐前行。
他越是用力,毒液在他体内运行的更加快速,他隐隐感到喉咙里有一股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他心里想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毒血封喉”?
他想要大声喊出声来,以此来缓解身上正遭受的痛楚,可,任凭他怎么张嘴,喉咙里就是发不出声来。
“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他心里一遍一遍地掠过这种想法。
“陆叔叔......杨哥哥......花姐姐......快来救我!”他心里一遍一遍地呼喊着,但,他们是听不见的,他心里顿时万念俱灰,想回头去看一眼储含秋,或许,她能发现自己,可,他已经挪不动了。
“储含秋......来世再见了!”他已经预感到死神正在悄悄向他走来,眼睛里出现重重幻影,面前的漆黑虽然亮如白昼,但慢慢地又变得昏暗,像黄昏来临,拉下天幕,布下漆黑,他心想:糟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感到万分悲哀,唯一还有知觉的只剩下鼻子了,此时,一股浓烈的扑鼻臭味迎面袭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吐出来,可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冲不破,涌不出,活生生地憋住在胃里,更加难受不堪,臭味近了,他再也忍受不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就要昏厥过去,这时,他仿佛感觉到有个人正轻轻地把他抱起,可他已经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储含秋还在焦急地旋按着石块按钮,手心、额前沁满汗珠,可,无论她怎么旋按,石门仿佛像个坏了机关的锁,巍然不动。
“这可怎么办?”她心里已有了几分着急,虽然不知现在时辰几分,但她知道白天的时光快要结束了,因为肚中早已饥饿,也因为石门射进来的光线变得昏黄,她知道,那是日落西沉,黄昏快要来临时的霞光,对她来说,那是一天中最美丽的风景,她喜欢那样红彤彤的彩云铺满天际时的情景,以前,她和父亲储云东在黄昏来临时,常常坐在门前遥望着绚烂多彩的天际,虽然,那是在战争岁月里,可他们心中依然充满着对生活的热爱,那时,她常常问父亲:“父王,满天都是云,太阳去哪儿了?”,父亲总是微笑着对她说:“傻丫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她根本听不懂父亲的话,心里直纳闷:云为什么要遮住太阳,太阳为什么要过一会儿才出来,再出来,天就黑了呀!当彩云散尽,太阳重现时,已是一轮红彤彤的圆球,没有耀眼光芒,只有祥和安静。“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她欢呼雀跃地拍着手对父亲说,父亲总是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看红日西坠,晚霞红光,云淡风轻,远处,响起了悠扬的笛声......
想到这里,她不禁黯然感伤,她痛恨父亲,为什么要练武?为什么要起义?为什么要来宝煦源?同时,更加痛恨赵离谨,假如父亲不练武,安分守己在乡下种地,就不会起义反抗朝廷,就不会认识赵离谨,就不会兵败逃到宝煦源,就不会遭赵离谨的暗算,自己也不会孤苦伶仃一人寄人篱下......
但,人生根本没有假如可言,因为,人是无法预见未来的,也因为,未来虽然充满风险,但同时也充满了希望!她的父亲储云东也许就是这么想的。
在她印象中,父亲是一个缺乏管束的人,好结交朋友,这可能与母亲的早逝有关,她从没见过母亲,只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母亲是一个极为美丽贤淑的女子,她在想:如果母亲在世,和父亲一起安心于乡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那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向往的事情呐!
石门外的光线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像往常一样,先是昏黄,然后逐渐变亮发白,最后,落幕于悄然暗黑,仿如起起落落的人生,最终,尘埃落定时,一切都趋于平静。
她已无力再旋按石钮了,凭她聪慧的个性,她知道自己一定是旋错了石钮,或是,根本没有找准机关,再费力旋按也是徒劳无功。
“高人,你出来啊!帮帮我!”她歇斯底里地高声咆哮,希望刚才那个素未谋面,抱着自己逃离险境的“高人”能现身帮她一把。
但,山洞里很安静,就连蝙蝠仿佛也睡着了,没有扑愣着翅膀出来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