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浓浓,掩映万重山,浑然寂静如常。晚风阵阵,吹遍千草屋,不知落归何处。
封进竹独自坐于屋内,神色惨淡,目光呆滞,貌合神离,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猜想等待长辈给他的处罚。错已铸成,该不该怨自己?心内早已烦燥不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宁愿不要出拳,可那样,他就无法赢得比赛,赢不了比赛就得不到他梦寐以求的《神炎无奇扇》秘笈......这世上虽然存在“如果”,但它只在你的脑海里,不会在现实在出现。
盘迁不知去了何处,没有人说话排解心中的苦楚也是一件非常孤单寂寞的事情。
双腿盘膝坐在床上,轻叹一口气,微闭眼帘,凝神聚气,意守丹田......刚入定,脑海便不自觉地浮现封进生满脸血污的画面,悸的心惊胆颤,猛睁开眼,头感到一阵眩晕,看着孤寂的草屋,昏黄的油灯下,封进竹忍不住抱头痛哭:“进生......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越是想,头疼的越是厉害,干脆从床上爬起来,走向屋外的空地,月光皎洁,树影婆娑,凉凉的山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夜鸟在屋后的山林中时不时的哀鸣一声,给静谧的环境更添一份孤寂。
“啊......”封进竹再也难以忍受心中掩藏的委屈,大叫一声,猛展拳,奋踢腿,击暗夜,啸长空,在空地挥舞双拳,闪转腾挪,跳跃翻飞,拳生影,脚生风,快如闪电击粉末,强似疾风识劲草,掠掠尘土轻飘扬,阵阵沙石横飞耀。
封进竹打了一阵拳,自知毫无章法,更无套路,但每一拳都凶如狼、猛似虎,就算你钢筋铁骨,也要震个粉碎,撕个稀烂。
舞得兴起,便觉浑身燥热,更兼血气上涌,不一会儿,大汗淋漓,顿觉酣畅无比,这天地间,还有什么烦恼留存心间!
“呵!哈!”封进竹猛喝一声,集全身力量于右拳,向前方猛然击出,“哗啦”一声响,前方一棵不知名的小树被拦腰折断。
看着折断的小树,进竹惊呆了,小树离自己在一丈开外,怎么就被“拦腰折断”?难道自己内力超群?
这时,他想起《通绝拳谱》里的一段话:拳中有拳,拳中出拳,败敌手于五丈开外......
难道自己无意中已练成拳谱中的第三层:拳中有拳?可,那天自己明明凝神聚气产生幻觉,无法炼内气......这似乎也太奇妙了!
拳中出拳?他突然恍悟:封进生之所以会死在他的拳下,因为,封进生中了他的“拳中出拳”——强大的“气拳”,无形中如一把利刃穿透了封进生的胸膛,再加之封进生早有旧伤,更不堪一击。
这也是那天为什么他想与封进生对拳,却意外先击中了封进生的胸膛。
原来,自己无意中用了拳谱中最厉害的“拳中出拳”,杀死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内心不禁涌起一股悲伤,为之扼腕叹息。
“进生,今生情,来生还!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这辈子,我一定会替你完成使命:重振封家,把不属于宝煦源的人统统赶出去,封家堡永远是宝煦源的霸主!我发誓!”封进竹紧握着拳头,对着当空明月,狠狠发誓道。
发完誓愿,进竹顿时感到心里畅快了些,或许,多了一分安慰!或许,只能如此。
回到屋内,打开《通绝拳谱》,翻开第四页,就着昏黄的灯光,页面上赫然写着:当翻到此页,本拳法已达到最高层,接下来的页面你将看到天下各门各派拳法精要,仅供参考研究,勿贪多而习,使食而不化,博采众长乃为上,吸取精华最为本。
接着翻开第五页,便是介绍各大门派拳法,虽用文字详细描述,却苦于无图画注解,让封进竹读来十分费解,干脆弃之一边,不再逐字逐句的推敲琢磨。
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如何得到《神炎无奇扇》,然后,再刻苦修练,功成早日杀下山去,收复宝煦源。
如今,封进生被自己在擂台上一拳打死,郑忠还会不会再设这种擂台赛?既使再设,他有没有机会?——他们一定会把“比拳”这个项目放在最后的,因为,那样他就没有机会赢。
可恨自己习的是拳,不会使兵器,也不会射箭。
“笃”,屋外一个轻微的响动打破了夜的寂静,也触动了封进竹敏感的神经。
“盘迁,是你回来了吗?”进竹试探性地大声问道。
屋外依然静悄悄,连风也是安静的。进竹躺在床上,眼望着直棂窗,突然,一个狭长的影子跃过窗前,直奔屋门而来。
进竹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吹灭床前的油灯,屋内顿时一片黑暗,进竹打开他“虎魂精魄”支撑的兽类专有的“夜睛”,暗藏于屋门边,屏住呼吸,静观其变化。
少时,门内的门闩被一根硬树枝悄悄拨开,接着,闪入一个瘦弱的身影,进竹定睛一看,来人从头到脚全身都是黑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两只眼来,看不清面貌,趁黑摸到床前,从袖中掏出一把亮闪闪的尖刀,对着床上一阵猛刺。
片刻之后,蒙面人似乎意识到床上空空如也,急转身出门,“嘣!”却当头迎来一记重拳,顿时眼冒金星,仰倒在床上,尖刀掉落在地。
再从床上爬起来,“嘣!”又一拳正面袭来,再次弹回床上,待要发怒,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已抵在脖子上了。
床前的油灯也亮了,封进竹一把扯下蒙面人脸上的黑巾,怒道:“我就知道是你!”
“哼!你干脆连我也一起杀了!”蒙面人犟嘴道。
“进阳,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是无法选择的!”
“封进竹,你少假惺惺,你亲手杀了我大哥还想找理由推脱,今天,你除非杀了我,否则,不日举行擂台赛,在擂台上我也会杀了你!”
“看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你走吧!”封进竹收起架在封进阳脖子上的尖刀。“假如日后你能在擂台上杀了我,我绝无怨言!”
封进阳从床上爬起来,看了一眼封进竹,一甩手便夺门而出,迎头却与急匆匆进门的盘迁撞个满怀,进阳推开盘迁,停住片刻,轻“哼”一声,甩着袖子愤然离去。
盘迁望着一袭黑衣怒气冲冲的封进阳,心里已知了八九分,摸着下巴问封进竹道:“进竹,发生什么事了?封进阳是不是想刺杀你?”
进竹点了点头,长长的呼了口气,转身临窗望月,道:“一拳铸大错,终悔之晚矣!”
“哈哈!”盘迁笑道,“你将究是个‘仁慈的李世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成大事何必拘泥于小节!何况,你并非有意要置他于死地。”
“你盘迁这么认为,别人可不这么认为,一个个都想杀我为进生报仇!”
“恐怕也只有封进阳这样不懂事的孩子才会意气用事,封进清可很是开明!”
进竹面露苦笑,转而又问道:“你去了哪里?”
“我去找怀大人和郑管家。”
“找他们作甚?”进竹惊奇问道。
“我希望擂台赛不要再摆下去了,免得伤了你和兄弟们的和气,不利于整体团结。”
“我也希望如此,可谁又会听?《神炎无奇扇》又岂肯给我?”
盘迁叹口气道:“如今恐怕更难了!封进生死了,仇恨加深,想轻易得到《神炎无奇扇》是难上加难......听郑管家说,封进清、封进阳以及储含秋都要打擂和你比个高低,目的很简单,不让你得到《神炎无奇扇》,因为,它属于封家祖传之宝!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隐性目的,那便是:乘擂台比武,取你性命!”
“盘迁兄弟分析的极是,进竹心里明白,自会小心应付!”
“如果你害怕,可放弃《神炎无奇扇》,和我一起下山,咱们不在这宝煦源待了,到山外世界浪荡江湖!岂不快活自在!”盘迁建议道。
“不!”进竹拒绝的很干脆,看着床前扑闪扑闪、忽明忽暗的油灯道:“我从小就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虽然过的并不快乐,但仍然倾注了我所有的感情,宝煦源就是我的家乡,就如灯芯离不开这盏灯,我不忍心看家乡生灵涂炭,更不忍心抛弃她,她是人人向往的世外桃源,我要让她回复到以前的样子,我要让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不再受战争之苦!”
“你的想法真伟大!只是,恐怕遥遥无期。”
“不会的!”进竹愠怒道,“只要我得到了《神炎无奇扇》,我就会把梁军和部落统统都赶跑!”
“进竹,把如此艰巨而困难的任务寄托在一本秘笈上,似乎有些天真了吧!”盘迁讥笑道。
封进竹沉默,或许,在他的心里,《神炎无奇扇》便是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笈,能铲除一切恶势力。
“总之,我是不会走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神炎无奇扇》,为此,我会克服一切困难!”进生斩钉截铁道。
盘迁笑笑,伸出大拇指夸赞道:“好!有志气!冲着你这股勇敢精神,我留下来陪你!但是,你可别嘴上说说,要付之行动,并持之以恒才行!”
进竹也笑了,反唇相讥道:“盘公子还是不要留在我身边,浪荡江湖多逍遥自在?”
“哈哈!”盘迁笑道,“你现在就是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为什么?”
“这个......”
“我知道......”封进竹诡秘笑道。
“知道什么?”
“为了封进香,对不对?”进竹说道。
“嘘!”盘迁忙掩住封进竹的嘴,“少爷,你小点声,让人家听见多不好!”
“哎哟!喜欢就喜欢嘛,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不要我帮你牵线搭桥?”
“别,我可不想弄得满城风雨。”盘迁有些恼怒道,“进竹,咱还是别聊这些,谈正事!”
进竹撇撇嘴道:“什么正事?”
“假如封进清、封进阳和储含秋都要向你挑战,你将如何应对?难不成,你还要用你的铁拳将他们一个个打残?况且,听郑管家之言,不日再比,第一局便是斗兵器那可是你的弱项,你又从未习练过任何刀剑兵器,而封进清的剑法,那天我见识了,可谓‘出神入化’,封进阳虽然差点,但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难题。”盘迁忧虑道。
“不错!听闻:封进清曾在牵岸山洞找到两本剑谱,一本是:《天宙剑诀》,另一本是:《地宇剑诀》。进清手里的那柄剑叫做‘地宇剑’,乃是封家祖传之宝,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进清得了剑诀后便潜心修练。而进阳手里那柄剑叫做‘天宙剑’,也是封家之宝,同样锋利无比,本来是传给进阳的哥哥进生,进生受伤后,由进阳保管,进生伤愈,强练《天宙剑诀》,若那日在擂台上,不是我的拳伤了进生,恐怕,第二局‘斗兵器’,他便要一展天宙剑神威了!”进竹不紧不慢说道。
“原来如此!封进清深藏不露,恐怕,你难以胜他!”盘迁又道。
“其实,还有一个人不应低估,那就是储含秋,储含秋的枪法十分了得,我曾亲眼目睹,因此,‘斗兵器’这局,我无论如何都会输!”进竹说着,难过地低下头。
“那他们射箭的功夫怎样?”盘迁问道。
“储含秋我不知道,但封进清、封进阳同属‘进’字辈精英班,都有百步穿杨的本领!”
“如此说来,你必败也!不如,我教你些刀法,临上阵时拿我的断刀会会这些名剑名枪,如何?”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济得了什么事?”
“说得也是!任何武功都是日积月累锤炼出来的,靠一时强练也不济事!”
二人沉默,房间里满是忧虑、叹息。
良久,封进竹捏紧拳头道:“前途无路,只有赌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