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普读物科学的黑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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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图灵检验:电脑具有精神吗

电脑技术在过去的几十年间有了极其巨大的进展。电脑已能以人类远远不能企及的速度和准确性实现原先是属于人类思维的独霸领域的大量任务。机器能使我们实现我们过去在体力上从未可能的事:它们可以轻易地把我们举上天空,在几个钟头内把我们放到大洋的彼岸。这些成就真是令人喜悦。但是能够进行思维,那是人类的特权。

机械仪器究竟能否思维的问题——也许甚至会体会到感情,或具有精神——不是一个什么新问题。但是,现代电脑技术时代的来临赋予它新的冲击力甚至迫切感。这一问题触及到哲学的深刻底蕴。什么是思维?什么是感觉?什么是精神?精神真的存在吗?假定这些都存在,思维的功能在何种程度上依赖于和它相关联的身体结构?精神能否完全独立于这种结构?或许它们只不过是(合适种类的)身体结构的功能?无论如何,相关结构的性质必须是生物的(头脑)吗?精神——也能一样好地和电子设备相关联吗?精神服从物理定律吗?物理定律究竟是什么?

要为这么崇高的问题寻求确定的答案当然是无理的要求。因为任何人也不能提供这个答案。正是我们现在对物理基本定律缺乏理解,才使我们不能物理地或逻辑地掌握“精神”的概念。为了理解这些观点我们还要做许多事。除了设想的电脑模型外,我们当然要对大脑的实际神经生理学稍有些了解。我们要具备人工智能现状的某些观念,还需要知道什么是图灵机,需要理解可计算性、哥德尔定理以及复杂性理论的意义。我们还将深入到数学的基础甚至物理实在的最本质的问题中去。

让我们想象一种新型的电脑被推到市场上来,它的记忆容量和逻辑单元的数目超过了人脑。还假定为此机器仔细地编了程式,并提供了合适种类的大量数据。制造者宣称这种仪器在思维。他们还宣布它们真正是有智慧的。或许他们还提出该仪器实际上能感到痛苦、快乐、慈悲、骄傲等等,并且自己知道并理解它们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它们仿佛就要被宣布是有意识的。

我们如何才能相信制造者的宣称呢?为了检验该制造者所宣称的该仪器实际上具有人类的属性,我们会简单地要求它在这些方面做和人类一样地行为。假设它令人满意地做到这些,我们就没有原因去抱怨制造者,也没有必要把这台电脑退回修理或代换。

这就为我们提供了有关这些事体的非常有效的观点。假定该电脑的动作和一个人在思维的动作方式不能区分,行为主义者就会说它在思维。我们在此刻暂且认同这一观点。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们要求电脑像人一样边走边想。我们更不指望它会活灵活现地像人类:这些和电脑的目的无关。然而,这意味着我们要求它对任何我们介意问它的问题产生拟人的答案。假定它以一种和人类不能相区别方式提供这些答案,则我们就宣称对它的确在思维(或感觉、理解等等)这个事实表示满意。

阿伦·图灵在题为《计算机和智力》的著名文章中有力地论证了这一观点。该文于1950年发表在哲学杂志《精神》上,现在称为图灵检验的观念就是首次在这篇文章中描述的。这是为了检验一台机器是否能合情理地被说成在思维的企图。让我们假设一台电脑(正如上面描述的、我们制造者所叫卖的)确实被宣称为在思维。按照图灵试验,该电脑和某个人类的自愿者都躲开到(知觉的)质问者的视线之外。质问者必须依赖向他们双方提出检验问题,来决定两者哪一个电脑哪一个人类。这些问题全部用一种非人格的模式传送,譬如讲打在键盘上或展现在屏幕上。质问者不允许从任何一方得到除了这种问答之外的信息。人的主体真实地回答问题并试图说服她,他确实是人而另外的主体是一台电脑;但是该电脑已被编好了“说谎”的程序,为了试图说服质问者它反而是人。如果质问者在一系列的这种检验的过程中,不能以任何一致的方式指明真正的人的主体,那么该电脑(或电脑程序、或程序员、或设计者等等)肯定是通过了这一检验。

现在人们也许会争辩道,这种检验对于电脑实际上是不甚公平的。因为如果交换一下角色,使人的主体被要求去假装成电脑,而电脑作真实的回答,那么要质问者去发现哪个是哪个就太容易了。她所做的一切只是要求这些主体进行某些复杂的算术计算。一台好电脑能够一下子准确地回答,而人很容易被难倒。(然而,人们对此要稍微小心一些。有些“计算奇才”具有非常惊人的心算技巧,从不算错并且显得轻松胜任。例如约翰·马丁·萨查里阿斯·达斯,一位文盲农夫的儿子,他从1824年至1861年生活在德国。他能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用心算完成两个八位数的乘法,或在大约六分钟时间内完成两个20位数的乘法!很容易错认为这是一台电脑在计算。在更近代,亚历山大·爱特金和其他人的计算成就也一样地令人印象深刻。爱特金是1950年代爱丁堡大学的数学教授。质问者对此检验所选择的算术问题必须比这个更令人绞尽脑汁,譬如讲,在两秒钟内乘两个30位数,一台好的现代电脑轻而易举做到这一点。)

这样,电脑程序员的部分任务是使电脑在某一确定方面比它实际更“愚蠢”。因为如果质问员要问该电脑一个复杂的算术问题,正如我们上面考虑过的,那么现在电脑必须假装回答不了或者马上放弃!但是我相信以这种方式使电脑变“愚蠢”不是电脑程序员面临的特别严重的问题。使之回答一些最简单的人类不会感到有任何困难的“常识”问题正是他们的主要困难!例如她可在说:“我听说,今天上午一头犀牛在一个粉红色的气球中沿着密西西比河飞。你怎么理解此事?”(人们可以想象该电脑的眉头上会泛出冷汗——用一不适当的比喻!)它也许谨慎地回答:“我听起来觉得这不可思议。”到此为止没有毛病。质问者又问:“是吗?我的叔叔试过一回,顺流逆流各一回,它只不过是浅色的并带有斑纹。这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很容易想象,如果电脑没有合适的“理解”就会很快地暴露了自己。在回答第一个问题时,它的记忆库非常有助地想到它们没有翅膀,甚至可以在无意中得到“犀牛不能飞”,或者这样地回答第二个问题“犀牛没有斑纹”。下一回她可以试探真正无意义的问题,譬如把它改变成“在密西西比河下面”,或者“在一个粉红色的气球之中”,或者“穿一件粉红色衣服”,再去看看电脑是否感觉到真正的差别!

一台通过检验的电脑是否应该必须说在思维,感觉和理解呢?有些人会竭力争论说它不是。不管模仿得多么有技巧,终究不和实在的东西一样。其实作为一般的原则,不管是多么巧妙的模仿,应该总能被足够巧妙的探测检验得出来,尽管这只是信念(或科学乐观主义)而不是已被证明的事实。这样,总的来说,图灵检验为在它的选定范围内是粗略成立的。也就是说,如果电脑对这些问题的确能以一种和人不能区分的方式回答,并如此适当地一致地愚弄了我们有理解力的质问员,那么在缺乏任何相反的证据下,电脑实际上是在思维、感觉等等。

必须考虑哪一些反证据呢?关于这一点要在预先立下规则是很困难。但是首先要弄清楚的是,仅仅说电脑是由晶体管、导线等等而不是由神经元、血管等等构成的事实本身,我们不认为是反证据。在将来的某一时候可以发展出成功的意识理论,这里成功的含义是,它是一个连贯的适当的物理理论,以一种美丽的方式和物理理解的其余部分相协调,而且使它的预言精确地和人类声称何时、是否、到何等程度他们自己觉得是意识的精确相关,而且这一理论在考虑我们电脑的想象的意识方面的确关系重大。人们甚至可以摹想按照这一理论的原则建造的“意识探测器”。对于人的主体它是完全可靠的,但在电脑的情形给出和图灵检验相左的结果的这种情形下,人们必须非常小心地解释图灵检验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