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江出赵郡西陵之外,其流奔放肆大,波流浸灌,与海相若。涛澜汹涌,风云开阖,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尝有渔夫樵父观之,变化倏忽,动心骇目,不可久视。遂本地精怪之说盛行。
南山寺正位于江边南山之上,其寺因山而名,屹立千年,佛法昌盛,高僧辈出。
自南山寺金顶举目而足,西望西陵诸山,冈陵起伏,草木行列,郁郁葱葱,烟消日出,一片生机灵气盎然之境。
元丰六年六月初一夜半三更,电闪雷鸣,南山寺外烟雨朦朦,沥江之上忽然波涛汹涌,从江底越出一金身黑背体型庞大之鱼,迎着雷电而上。若有高僧道人在场,都要惊呼鱼妖成精化形。
鱼精周遭金光炽盛,雷电缠绕其身,但见鱼身变幻,雷霆愈发势大,毁天灭地的气势之下鱼精凄厉惨叫,却丝毫不退,渐渐地鱼皮涨裂,伸出了人类的手脚,鱼头变幻不定,却始终不得成型,鱼精口中突出内丹,四周灵气狂涌而入,内丹入腹,鱼头变成稚子头颅,只是面容一片模糊。
突然雷电全消,鱼精稚子头颅惊讶地望向上方,只见空中一道气旋猛然形成,一道紫色雷电遽然劈下,将鱼精从空中劈下入水,周身明灭不定,水底暗流汹涌却绕其而过。
于靖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自己变成了一个初生婴儿,套着一张金黑鱼皮,身上雷电明灭不休,四周是水,却在身遭三尺而过。
这就是地府吗,我这是要投胎吗。于靖刚有意识,突然一阵眩晕,头脑中浮光掠影般闪过一道道残碎意识。
从一条小鱼,混沌无意识地在江底四处游荡觅食,耳边时时传来诵经佛音,某天与江面之上突然感受到月华,之后每日吞吐月华,灵性渐开,百年间修行到今日度雷劫化形,直到最后意识被紫雷击碎,于靖恰巧随紫雷而入。
于靖片刻后目瞪口呆,自己旅游夜宿山间小庙,遭雷电击身而亡,却不料却被雷电将意识带进了化形鱼精之身,鸠占鹊巢。
惊怔了片刻,于靖小手小脚脱下鱼皮,拱手向鱼皮行了一礼“鱼兄,我无意夺舍你,天灭异物精怪,机缘巧合我占了你化形之身,成为鱼精,我会继续你长生之志,你放下执念吧”。
礼仪行完,于靖但觉内心忽然一轻,方才那股压抑退去。于靖知道自己方才发的宏愿已被此方天道认可。
于靖隐约觉得鱼皮将来对自己还有用处,于是把鱼皮放于江底一石洞并用石头堵上,留了记号以便将来取用。
浮上水面时,已是皎月当空,风朗气清,耳边传来阵阵报时的钟声,传到于靖耳中分外空灵。于靖躺在岸边思考将来,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天光微亮,夏日雨后的沥江的清晨水汽氤氲,随着早课的钟声响起,千年古刹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寺门一开,两个壮硕的和尚挑着水担沿着山门前的台阶顺阶而下。
一个和尚打着哈欠说“空真师兄,昨夜的风雨可真大啊,电闪雷鸣的,吵得我半宿没睡好。”
“是啊,昨日的雷霆似乎比往日猛烈了许多,雷电劈下时气势毁天灭地的,我盘坐念了数遍经文方能静心,我感觉天下今后将不会平静了。”,空真感慨道。
“是啊,近些时日国朝将乱,流民又起,乱世将至,主持严令我们谨守山门,师兄你说乱军乱民不会攻下我们赵郡西陵城吧。”师弟空明忧虑地说。
“唉,难说啊!“师兄弟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诵经佛音自山上随风飘来,师弟空明回头看了眼山门,但见朝阳下南山寺气势雄浑,圣洁异常,不禁念了声佛号。
师兄空真眼尖,远远望见江边躺着的于靖,惊道“师弟快看,江边那似乎有个弃婴“。
空明视线扫过,也发现了浑身****竟无片布遮身的于靖,不禁又念了句佛号,内心感慨说“师兄,造孽啊,这么一小儿竟被遗弃江边,估计是流民之子,只是往常会遗弃在山门,莫非料到我们今日此时会来这里打水吗“
空真说“前些时日流民徘徊山门,主持舍了些食物,这几日流民日增,看来定是如此了“。
两人说话间到了于靖身前,看到于靖沉沉昏睡,检查了周身并无异常,师兄空真说“师弟,昨夜那么大的风雨,四更时分方歇,估计也是那狠心的父母放下不久“。
若是于靖此时醒来他会想“大师,我也希望有父母啊,哪怕他们遗弃我,可我是鱼精诶“。
两师兄弟打完了水,挑着水,携着于靖上了山门,守门的小沙弥望见空真抱着的于靖,说道“师兄,又捡来一小儿吗,这些时日寺里已收留了十二个了,主持又该头疼了啊“
两师兄弟默然不语,寺里一帮和尚,如今却要似妇人般养这些小儿,想想都知道主持师伯会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