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敏与老外的冲突几乎从上班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S公司要给她印名片,她提出名片上不要印secretary(秘书)。只印她的名字。女老板露西表示不解,问你是以secretary(秘书)的职位聘来的,做的也是秘书的工作,为什么不让印上title(职位)。
申敏面对老板半带愤怒的质问,神色十分镇静。她说是的,我是以secretary聘入的我会去做每一件secretary应该做的工作,但是我的名片上印上这个title的话,会影响我的感觉和工作。不是我看不起secretary,而是这个社会看不起secretary。我要拿着这个名片去办事,没有人会看得起我。相反,我若拿着一个只印有我名字的名片,那人们面对的就只是我申敏了。我就是名片。而我这张名片的价值远远盖过了secretary。面对新聘的秘书这一番分明不合常理但听起来又有几分道理的“宏论”,这个英国籍的香港老板有点发愣。
作为香港S公司的首席代表,她来中国四年,还没换过秘书。因为随父母早年移民英国,受欧美文明影响,她管理下的S公司驻京办事处,空气较一般香港公司宽松的多。薪水待遇的发放和欧美商社相仿,高于香港公司工资标准,因此她的前任秘书王小姐在S公司工作比较安心,一待就是四年。全然没象她在外企的朋友们那样,一年半载就要换一家公司。这次离开也是因为王小姐就要嫁到美国去了。走前向露西保证一定帮忙物色一个素质不低于她的新秘书。于是通过朋友,介绍了著名报社外文组的编辑申敏。
听说申敏是一家大报的编辑,露西首先就认定了申小姐素质不会低。但同时也对申敏能放弃她现有优越的工作来S公司这家小公司作秘书表示怀疑,倒是王小姐还比露西有几分自信。相信自己能说服申敏。
事实上,申敏最后同意来S公司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的。对报社的工作,申敏基本还是满意的。虽然挣钱不多,但社会地位很高。拿着这张著名报社记者的名片,得到的除了是钦佩的目光还是钦佩的目光。记者这个职业在当今的社会上还是十分闪光的。何况是这么一家有名的报纸;何况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姐。而且这份工作非常清闲。一个月里一周上午班,一周下午班,一周夜班,另一周休息。这使申敏有大量的空闲时间去干自己想干的事。当然申敏在这种长达四年的生活方式里边未曾利用这些时间干了些什么。尤其这两年大部分时间和新婚的丈夫“腻”在一起。丈夫是做贸易的,挣得多。所以她早已过上了同单位女孩不可比的高消费生活。申敏挺满足的。
所以王小姐第一次认真和她谈的时候,申敏很犹豫。不是不动心。别的不说,光看到王小姐当时那付自信、典雅的风度;听到王小姐说“四年前,我进S公司时是个女孩,是S公司使我变成了一个光彩照人的女人,使我有了今天这个被我的美国丈夫欣赏的机会”这番话,就使申敏对这个外企世界很是有一番向往。
但最右帮她下决心的是她的一场婚变。
丈夫有了外遇,让敏感的申敏发现了。这打击犹如晴天霹雳。当时完全是一种世界末日到来的感觉。那个女人是丈夫多年的同事,经常一起出差。日子长了,不免生情。如果没有申敏的出现,他们可能会走到一起。但申敏出现了,一出现就抢走了他。也许真正失去了,反而变得珍贵。女人不仅爱张明之心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失去燃烧的更旺。因为常有机会一同出差,她便表现了做女人百倍的柔情。常令张明望之动容。终于两人恢复了有了申敏后已经结束的关系。但张明是爱申敏的。他一次次认真对前女友说绝不可能和她结婚。但女人一直不死心,认为只要与张明有一种肌肤相亲的关系,就有希望。换言之聊胜于无。终于纸没能包住火。在王小姐让申敏考虑的半个月里,“东窗事发”。
有几天,申敏和张明班也不上,把自己关在屋里,两人不吃不喝不睡。张明忏悔忏悔还是忏悔。申敏冷漠冷漠还是冷漠。张明觉得温柔的申敏怎么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申敏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怎么陌生得让她心冷。终于到了云消雾散的时候。既然两人都没想离婚,那只有和好。在一次很勉强的性爱后,申敏算是接受了丈夫的忏悔。于是两天后,张明算是心安地出差去海南了。而申敏继续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做出了决定:去S公司。理由是要挣钱。这两年她在物质上基本依靠的是丈夫。但这次婚变,她突然觉得身后的靠山松散不堪。思前想后一身冷汗。如果丈夫果真离开了她,她将面临的是没钱没房的境地。而她过惯了富裕的生活,也不可能接受简朴。她觉得冥冥之中总有一个神的力量在告诉她,她必须自立,否则有朝一日她失去丈夫会一无所有。相反如果她有较强的物质基础,那么没有丈夫她依然可以拥有一份因为钱导致的良好感觉。
于是露西在S公司的办公室见到了气质风度果然不差于王小姐的申敏。而且露西惊异地发现这个中国女孩居然自信地介绍了自己后主动问到了薪水。而且居然直率得让在大陆已待了四年渐渐接受了中国人的含蓄的露西耳目一新。
当时申敏是以这么一种自信对露西说:“Miss露西,一般中国人是羞于谈到钱字的。但我认为钱是我工作能力和价值的物化。所以我想知道我能得到多少工资。”
露西当时的表情是有些意外的。她原先准备由自己主动提出工资问题。现在申敏自己提了,露西反而不好说了。于是露西很聪明地反问:“申小姐你认为你应该得到多少薪水?”
申敏说了一个数,数字与露西设想的相似。露西几乎以为申敏是她脑中的细胞。于是露西没说什么就答应了。
申敏一夜之间从编辑变成了外企小姐。职位一落千丈,但工资却是原来的十倍。尽管从编辑变成了给人打杂的秘书,申敏的内心极不平衡。但一想起这份高工资,一咬牙也觉得“值了”。
于是申敏向单位递交了辞职报告后,来到了S公司,开始了她作为白领丽人的生涯。
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S公司的office manager(办公室主任)法国人约翰说要给她印名片时,她脱口而出的就是:“名片上请不要印title(职位)。”约翰非常不解。说:“你本来就是secretary,为什么名片上不让印。”申敏跟他解释了半天,无奈这个刚来中国留学了一年然后应聘的S公司的小法国人就是不懂。结果还是露西来裁决!
裁决的结果是露西破了一回例。于是申敏的名片上除了公司名办公地点电话就是申敏的名字。
但干的确是秘书的一切杂事。从打字复印冲咖啡到订票买办公用品到机场接送人。
这些申敏在报社完完全全不可能干的活在这儿是她的工作。她心里很是不平衡了一阵。但随时间的流逝,她调整了自己的心态,很快适应了工作,而且干得极麻利。
露西很欣赏这个新来的女秘书。觉得申敏的素质比王小姐还高。她手把手地教了申敏许多东西。其中包括文件档案管理与客户的联系甚至一些财会和贸易知识。
于是申敏的工作范围很快扩大,应该是小法国人干的工作很多归到了申敏手里。
在接手了部分财会工作以后,申敏的心理平衡又一次严重倾斜了。
她发现小法国人的工资居然是她的20倍。而他干的工作还不足她的三分之一。
她根本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申敏是学英语的。应该说她对西方文化并不陌生。对西方人的薪水也知道一二。好象她也从未觉得难以接受。
但今天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一个智力能力工作量远低于自己的外国人居然拿到高于她20倍的工资。并和她生活在同一个低消费的社会。这种身临其境的刺激所带来的震憾力是申敏自己也未曾预料的。她感到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屈辱,感觉到作为一个中国人的不平。
那几天,她原本爱笑的脸布满阴云。原本甜美的嗓子变得干涩。偶尔见法国人悠闲地坐着看报,就故意冷言冷语,把约翰搞了个莫名其妙。
一次午饭后闲聊天,露西关心地问她最近怎么了好象心情不好,申敏直率地说了自己的感受。
露西耐心地听完申敏的申诉,对她的心理感觉表示理解。但露西很真诚地对申敏说:我觉得事物还得换种思维方式看。这种差异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因此你对比是不应该拿东方的东西和西方的东西比的。和你的国家的生活水平比,你的工资远远高于一般工薪阶层;而我们的工资,和我们国内的人比是很普通的。那么反过来,让约翰一个接受了本国价值观生活水平的外国人到中国来拿中国人的工资,那他和本国人相比,心理是不是也会强烈的不平衡呢?
不知为什么听完这番话后申敏气消了许多。的确,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是与“联系”二字密切相关的。孤立地看事物有百害无一利。因为在“联系”中会出现许许多多无奈的因素。任何事物的改变也决不可能是在“孤立”中完成的。所以唯物主义提倡的要联系,发展地看问题,而不要孤立地看待事物是十分有道理的。其实很多时候改变了思维方式,并不见得具体解决了什么问题,但心境却大不一样。
在这个关于金钱与外国人发生的心灵冲突上,申敏学会了看事物。
她发现从露西这个外国人身上学会了许多她过去没看到或没去思考的东西。露西作为职业女性的自信、干练,和作为一个女人的温柔、娴静,使她在申敏的眼里具有楷模的作用。申敏觉得和这个不过大她七、八岁的女人在一起,自己变得成熟了、自信了。过去单位养成的一些懒散的习性如今已荡然无存。有时申敏想起来自己曾经可以早上睡到日上三竿,午觉睡到二、三点,有时清闲得要靠数星星过日子的生活不可思议。如今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迟到一分钟虽然没有人指责她但自己也会脸红的人。过去工作拖拉的作风早已为一种办事干脆利索的风格取代。
这种近乎于脱胎换骨地变化,申敏有时反躬自问都觉得奇怪。
这是一种什么驱动力?
“是金钱与人的价值的一种相对等价”。申敏对她原单位的好友探讨这种变化的原因时说在国营单位里,你所得到的报酬是完全不足以调动你全方位的投入工作的热情的。更谈不上激发你内心深处的一种内疚感。而在外企道义教化的东西少了,但利益二字却和你做人的价值紧密相连。金钱衡量的是你的能力。是你价值的物化。而你的工作通过这种高薪方式得到肯定。你觉得你付出的劳动和所得到的报酬是基本等价的。你的心理能维持一种平衡。如果你工作不尽力,你会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么高的工资。
因为你工作不努力,就打破了一种等价交换。你沾了便宜,怎么能不内疚?所以从人类本性来探讨,在进行人性教化的同时,是不能忽视用利益作为人价值的衡量尺度作用的。
的确,外企生活改变了申敏的不少人生观和价值观。引发了她许多在过去“大锅饭”单位未曾有过的对人性的思考。
她有过一段很有趣的经历。
申敏在S公司工作一年后,由于经营不善,公司被吞并了。露西回国了。申敏应聘去了另一家公司。这个公司对她价值观上的很多冲击力不亚于S公司。
这家公司除了申敏外,还有一个秘书小姐。申敏在这家公司的职位是办公室主管。主要进行办公室管理和会计工作。
一开始,和张小姐的合作是别扭的。21岁的张小姐年龄比申敏小5岁,但作为一个外企小姐的经历比申敏要丰富的多。去过香港、新加坡。而且在来这家M公司之前在原来公司做的也是办公室主管。只是因为公司经营不善,工资总是增不上去,才离开的。在被聘来M公司前和M公司老板谈好职位是办公室主管。老板答应维持她在前公司的职位,工资比过去公司要高出100美金。但不料上班后发现老板递过来的名片上印的却是秘书。而同样新来的申敏的职位却是原来应该属于她的办公室主管。她认为申敏抢了她的职位。因此她对申敏不无怨言。工作上申敏很难使得动她。
申敏在这种别别扭扭的关系中待了一个月,实在觉得难以忍受,就把张小姐约到了咖啡厅,直率地谈了自己的感觉。说这家公司5个老外,但统共就两个中国人,别别扭扭地让老外笑话。有什么意见何不说说清楚。于是经过交换意见申敏明白了张小姐别扭事出有因;张小姐也明白了申敏不知就里。两人也就达成了谅解。那天喝咖啡,两人推托了半天,申敏付了帐。
第二天工作午餐,申敏恰巧忘带了餐券,张小姐替申敏买的饭。回去后申敏要还她钱,张小姐死活不要。统共几块钱的餐券,哪好意思要?于是申敏便没再坚持。但次日中午去吃饭,申敏抢先买了两份,算是还了张小姐的情。不料次日吃饭,张小姐又抢先买了两份饭。这样今天你付钱,明天我付,最后发展到去饭馆吃饭时也是这样。而在外企,吃饭馆是常有的事。而在饭馆吃饭就不是几块钱能打发的。少则几十多则上百。虽然申敏现在的工资已近5千,但这几十上百的对两人都不是小数目。何况吃饭馆便会出现今天你付多了,明天我付少了。这种差异就不是几块钱的事了。付多的肯定心里不舒服,付少的又有内疚感。渐渐的,申敏觉得吃午饭成了一种负担。后来发展到了她害怕和张小姐出去吃饭。但中国人是爱面子的。越是这样越要装得若无其事地一起去吃饭。这些不好的感觉已不是几块钱几十块钱带来的效应了,而是一种还不完的人情债。
终于有一天,两人在一家餐馆吃了一顿很不可口但价格居然昂贵到150元的午饭,而那天按顺序该由张小姐付帐。可想而知张小姐的心情并不是轻松的,更不可能心甘情愿。但碍于人情面子,她还不得不若无其事地接过帐单,掏出钱包。见此窘境,申敏脑中划出一道亮,顷刻间做出一项决定。她按住张小姐拿钱包的手。说:“小张,今天的饭我们大家吃得都不舒服,而且这么贵。我觉得让你一个人付钱不公平。这样吧,我们各付一半。”说完拿出75元。付完钱双方能感觉到有一种轻松的感觉。
第二天,自然而然地申敏为自己买了一份工作餐没替张小姐买一份,张小姐手里明显地拿出的是一张餐券,为自己买了工作餐。双方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后日日如此。
为这件事,申敏为一家杂志写了一篇文章。对西方文化中对金钱的价值观作了一番感慨。的确,西方人和重礼仪的东方人相比,似乎缺少东方人的人情味。典型表现在金钱上,常常夫妻间都分得清清楚楚。在东方人看来,西方人冷漠的不可思议。但在西方人眼里,东方人未免活得太累。西方人金钱上分得清,我不占你便宜,也不欠你人情。大家轻轻松松地交朋友。仅这点观念,便使西方人际关系简单了许多。
申敏在文中引用了一个例子:一个移民刚刚去欧洲的朋友,和一个非常自私的老外为邻居。这个人自私得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不喜欢他。但就这么一个人,有一天下大雪,他却第一个拿着扫帚去不停地清扫院子外的地。申敏的朋友极为惊讶。这么一个自私的人,都去为自己家门外的行人清除雪地,岂不是莫名其妙的事。朋友终于还是没有耐住好奇心。去问邻居为什么这么做。邻居说:“政府规定,下雪天,要是有一个行人在我门前滑倒了,我是要被罚款的。”朋友恍然大悟,然后就是百般感慨。觉得西方文化千有弊病万有糟粕,但在抓住人性本质这点上绝了。这么自私的人也能得到制约。其它都不用说了。
人的本性中有许多忘我的崇高的东西,但与此同时人的本性的自我却是无论如何不可抹煞的。通过调动人本性中自我的因素去完善人的自我,最终虽然不可能忘我,但达到了忘我的效果,从人性意义说不能不说是一种认识上行为上的技巧。
因此西方文化中许多好的东西是要靠体会才能得来的。而不是一些盲目崇拜西方者所表现的不分好坏全部“拿来主义”。外企人的幸运在于,他们对西方文化的认识不全是通过书本,而是通过亲身的体会。因此外企人反而不崇拜西方。
相反,对西方社会一些糟粕的东西完全采取了一种蔑视的态度。
申小姐现在所在的M公司,许多地方居然腐败的可以,全然不是想象中的西方体制社会能避免的弊病。
M公司是个石油开发公司,极有实力。公司五个老板,月薪高则数万美金,最低的也有近万美金。而且公司免费提供一套每月数千美金的别墅。免费提供孩子上学。免费提供饭费。但就这样,这些老外还时不时找出这样那样一大堆单据拿来公司报销。可以说这些老外挣着这么多的薪水,可以不花自己一分钱,他们还时不时要从公家获得利益上的好处。而且他们所花的钱对国内人来说完全是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了。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一点点为公司省钱,为公司利益着想的影子。
申敏完全地觉得这个公司这么聘人花钱简直是疯了。也许这些钱撑死了花对公司也是九牛一毛,但申敏不理解的是这种行为方式。
这个国家的离婚法律也很有趣。
申敏在经历了张明第一次外遇后原谅了张明,虽然内心阴影很深,但是她还是忍了。到外企后一份繁忙丰富的生活使她非常充实。对张明的幽怨也渐渐化解。但不料阴影还未全然消失,张明在面对妻子的自信却陷入日益严重的自卑中,又去找了一个在各方面都不如申敏,但却能让他觉得自己有男人尊严的女人。并向申敏提出离婚。这次申敏面对婚变冷漠得连她自己都觉得可怕。也许正如她几年前预测的那样,当她是一个自强自立的女性时,当她拥有一份目前已高出丈夫的收入时,她面对负心的男人心情是充实而宁静的。她平静地和张明离了婚。离婚后一年张明和那女人破裂了,他开始后悔和申敏离婚。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张明去找申敏,希望找回过去的感情,申敏只淡淡地回了他一句话:“破碎的难以筑起。”
这段离婚发生在进M公司后半年。得知申敏离婚时什么都没要就离婚了,离婚后男方也不对女方有任何经济保障时,老板娘极吃惊。她悄悄地告诉申敏,她是老板的第二个妻子。老板和前妻离婚十多年了,但老板还必须每月拿出收入的40%给前妻。这是国家法律。所以有钱人的妻子离了婚就占便宜了。老板的前妻离婚后,找了个情人同居,已经生了好几个孩子了,但就是不肯结婚,就是要拿这40%的赡养费。等于说老板帮前妻养她的情人和孩子。
这不公平,真的不公平。瞧你们中国多好!老板娘对本国法律极是愤愤不平。
申敏觉得非常好玩,就逗她说:“那你说女人自立好,还是不自立好?”
“干吗要自立?”老板娘说:“女人就是女人当什么女强人。在我们国家,女人给男人灌输的观念是男人应该挣钱养女人,男人能为女人挣多多的钱让女人花是男人的本事,也是男人的自豪。女人嘛,她的任务就是花钱。通过花钱来督促男人挣钱。”
申敏乐了。她没去揭穿老板娘前后两种观念是多么自相矛盾。对她来说,自立也好,不自立也罢,她的性格决定了她的命运。其实骨子里申敏是个依赖心很强的女人。但女人依赖是要有条件的。她的身后要有一座山,她的身下要有一块地。有山才能有靠,有地才能有托,有山有地才能有女人的依赖。女人被加上“强”字都是无奈。张明最后和她离婚的理由就是她进外企后变成女强人了,自立了,根本不给男人一种被依靠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的男子气随着申敏的成功变得荡然无存。记得当时申敏说:“我是想靠你,想依赖你,可告诉我,你是山,还是地?是山有依靠,是地有踏实,你有什么?”
申敏在找山、找地。她至今还没找着。但是她确很淡然。因为她有自我。因此有山有地更好;没有山没有地她也能巍然站立。
很多时候,孤立也是一种美。
大地何不为它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