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骄炒了老板的鱿鱼,回到家里壮着胆子跟他爸爸发火。他这把算是豁出来了,阿骄的爸爸名字叫陈县长,满县城的人都这么叫。陈县长忙于政务,大约是疏忽了对儿子的教育,所以阿骄高考落榜。老子又不肯给儿子走后门安排个工作,逼得阿骄各饭店打工,学上灶。阿骄年轻火气大,看着老板们那颐指气使的熊样子,就想不服劲,不服,老板不能辞职吧,只能阿骄卷行李回家。
“我妈没了,你就考虑你自己的仁途,惟独不管儿子死活,纯粹政治家的风度。那好,我今天不怕你啦,要打要剐请便,反正活着也给您老人家现眼——早晚人家不会不知道,县长的儿子给人家扛活!看我刘伯(县委书记),儿子当两年大头兵,回来给局长开车;看我高叔(组织部长),儿子分数比我低,人家办北京去念本科啦!瞅瞅您,早晚必受孤立。谁拥护这样的领导呀,六亲不认,何况他人!连自己儿子都不能保护的人,你跟他卖命能赚几个大子儿?”
陈县长让儿子噎得说不上话来。他清楚这词儿准是阿骄他舅教的。他叹了一口气,到窗前看了看外面,确实没人偷听,就回身压低声音对儿子说:“你这孩子,让我说你啥才好呢?怪不得学习上不去。爸爸能不关心你吗?只是机会未成熟。实话告诉你,我在机关管理局给你留好了位置。那工作咋样?可你看你,连个上灶的都当不明白,让我无法开口呀。”
“老爸,您不早说,我保证干好,绝不可能给您抹黑!”阿骄兴奋得脸放红光,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他那点水平,只配伺候人,官是当不了的。
陈县长这一夜很认真地跟儿子说了半宿体己话。第二天,阿骄欢天喜地地去了邻市。陈县长不许儿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干事,也不准儿子张扬老子当县长。那样,他的下属肯定会拐弯磨角地帮他的倒忙。
阿骄在新老板那儿这回干得特卖力。干好了,回家端铁饭碗去。尽管这老板其实比原来那几位更狠更凶,但阿骄不在乎他。阿骄什么前程?嘁。他拼出命来学技术,一定要混出个人模样来,否则,将来老爸也不也说话呀。
阿骄哈下腰一干就是三年。阿骄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这阶段死老板没少找他的毛病,一有冲突就撵他走人,甚至把他的行李卷儿给扔到马路上。阿骄不上这当,他跟老子有一干三年不动窝的君子协议呢,他笑哈哈地把行李又捡回来,说:“老板,您这人还真当回事啦?”老板也让他弄得哭笑不得。
阿骄最终成了老板的得力助手。老板说,没见过这样有涵养的小伙子。他把看家本事全传给了阿骄,使他成为那座城市很有名的烹调新秀,熟人见了莫不点头哈腰叫:陈师傅。
陈县长穿旧衣、坐公汔来看儿子,表情上就十二分的满意。可阿骄并不太买他的帐:“爸,您回去安心走仁途吧。那铁饭碗我不想端了。您看刘伯的儿子,他爸一退,立刻精简了下来;高叔的儿子书没念到头,还拐带他爸受处分……实话说了吧,您早晚也得退下来,再说,那个破工作如今我真不屑得干了!”
陈县长的眼圈儿立时红了:“那一天可以向你妈交差啦。国家、咱家都不需要躺在父母身上等饭吃的孬种!也实话说了吧,今秋我就是二线;也再说,那个工作压根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