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安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一副鬼样子,惹得沈小瞳这大小姐这么惊诧,“你昨天纵欲过度了么?眼圈黑成这样子。”
“我倒是想纵欲过度,跟你啊?”她瞥了她一眼,不经意往打卡机下面的镜子里一站,顿时挫败。原以为早上经过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悉心装扮,好歹能将那样的倦容遮掩一些,没想到居然还是一副鬼样子,“我昨天难受的差点死掉了,到了天亮的时候,这才好了一些。”
“大姨妈了?”沈小瞳转头看着日历,“不对,不到日子啊。”
“好像是胃疼。”
“胃疼?”小瞳抓过她的胳膊扬声,“安夏,就你这新时代铁人的样子,冰激淋和烧烤混着吃三百回合都无动于衷的麻木胃,也能有疼的那一天?”
“你别闹,好像真的是胃疼。肚子里有一块儿火烧火燎的,里面还像是铬了块硬石头,”她摇头,捂着肚子,仍是一副难受的模样,“我现在稍稍舒服了一点儿,但是还有些难受。”
“你到底怎么刺激到你的胃了?”
“沈小瞳,”安夏想了想,眼神渺茫,突然幽幽叹气,“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在自己办公室里,安夏力争简练客观的向沈小瞳交代了事情始末,当然,掠去了有关于她家事的那些内容。她的肚子始终不舒服,所以说起话来也有些有气无力,“嗯,就是这样了。”
沈小瞳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话,良久才冒出一句惊叹,“我的天啊。”
“你天什么?”
“这才几天啊,你们就产生了这样的变化,”沈小瞳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安夏,你说你这样叫不叫越压抑越激烈?你妈越排斥你喜欢大龄男人,你就越要迎难而上创造爱情童话。我认识你时间也不短了吧?你说,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有这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勇气和魄力?”
“你滚,”安夏抱着水杯,却有些无精打采,“这只是我见不得人的单恋而已,其实我已经能预见到结果,肯定就是我一厢情愿。”
“为什么?”
“他都那样说了啊,昨天说话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而且,”她想起昨天见到他身边的女人,微微叹气道,“他旁边那女人,你都想不到有多么漂亮,不,不是漂亮,而是气质。对,就这么和你形容吧。凌航的空姐多是漂亮的吧?咱们市最漂亮的小姐几乎都集中在晋宇他们公司,可是他昨天在看到那女人的时候,那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一路还很可恶的打击我,总之,”顿了顿,她下了总结,“就是很夸张。”
“漂亮又有什么关系?没什么关系全都白搭。”沈小瞳很鄙视她这样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行为,“你问他了吗?那女人和他什么关系?”
“我……没敢。”
她确实是没敢,其实昨天在吃完饭的时候,已经觉得胃有点不舒服,不光是那里不舒服,而且头还晕乎乎的,显然有些酒醉的症状。见她连走路都有些左摇右晃,顾泽楷理所应当的发挥了绅士气度,开车送她回家。一路经过N个红绿灯,到了她家的时候她又添了晕车的毛病,只是一路都在扒着窗户,全靠自己心底那最后几分意志力在顽强支撑,不停的告诉自己,绝不能在他面前再出丑,这才干干净净的坚持到了小区。
可是一下车,那样的意志力便在生理的难受下全线崩溃。安夏对着满是冬青的花圃,畅快淋漓的吐起来。
那样难受的情况下,她却能异常清晰的感觉到他在她背上规律却轻和的拍抚。
她都这样了他再转身离开简直就是不人道,于是,顾泽楷又将她搀到了她所在的楼层。显然他的记忆力不错,只是来了一次,便很准确的找到她的房间,然后便是接水,伺候她漱口,进行着所属于“无微不至”这个词儿的所有举动,甚至,见她不舒服,还主动到楼下的药店去买了胃药。活到二十多岁,少说她的酒龄也有十年,但是从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难堪。直到顾泽楷买完药回来的时候,她还趴在马桶上对抗着新一轮的恶心。
其实吐了这么多次,胃里空空,已然没有什么可吐的东西。她听到他的脚步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他,原本是想对他笑,却没想到嘴角只是一扯,眼前便一片炫黑,大概由于蹲的时间太长的缘故,只觉得小腿一阵酸麻,她根本控制不好身体,晃荡着便要向前面栽去。仿佛过了许久,预料中跌倒的疼痛却没有袭来,恍然抬头,却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她吐的泪眼朦胧的缘故,当时只觉得那双眼睛那么深邃分明,真的好像许久之前在家里的二层阳台上看到的夜幕,那样的漆黑看不到底,偶尔有几点星星缀在上面,更显得深邃静幽,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黑色真的可以用华丽这个词来描绘和勾勒。
后来,顾泽楷几乎是抱着她挪到沙发上坐下,随即又将药递到她手里,仿佛七七七八八的说了很多东西,但是她现在只记住他的动作,居然完全想不清那些话有关于什么内容。她只想到他蹙眉看她吞下药,然后又在她的指示下将暖手袋找出来,装完水之后,仔仔细细的检查阀门有没有管好,会不会漏出水。那样认真的姿态,蓦然让她想起他身边的那个美丽女人来。这样贴心关切的表情,这样熟练仔细的动作,她想,能长时间拥有这些关怀的女人,肯定会很幸福。
忽然就有一个念头,那个美丽的女人,难道就是他的那个“她”?
然后,这样的念头就像是长了尖锐的角,伴随着他动作的体贴入微,一分分侵入她的心底。
可是,直到最后,直到他蹙着眉头有些不放心的说着临走的话语,她还是没敢问出那句话来。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了,就仿佛忽然害怕真的会是那样的现实,如果是那样,还不如就这样保留现在忐忑却美好的记忆,也比那样一棍子砸死的真相要好。
但是关于那个女人的猜测,却如石头一般梗在了她的心口,或许是因为胃还是很难受的缘故。
安夏破天荒的,几乎一夜未眠。
毫无意外,告诉沈小瞳的结果就是得到她一个毫无同情感而且充满鄙夷的“你真没出息”的结论。安夏看着她有气无力的辩驳,“你说,我会不会陷得快点儿了?其实本来也没觉得没这么明显的,就是昨天见了那女的,好像受了刺激,这么一激,就……”
“拉倒吧,快个屁!难道在这样的速食社会里,你还指望能有人和你惊天动地的来个柏拉图?”沈小瞳的爱情理论一向现实而有力度,“如果你这样的都叫快,那一见钟情这个词儿算是怎么来的?”
“……”
“我当时和我那男朋友,不,前男友,”她说,“才认识三天就确定了关系,当初就觉得看对眼了,这个世界上非他不可。说白了,没他就活不下去。”沈小瞳不惜拿自己做说明,“那样的速度,我都没觉得快,当然,我和他,最后也没落一个好结果。”
“其实我想告诉你的是,这爱情,和时间长短没关系,其实只是一种双方荷尔蒙激变的化学反应,如果对一个人没感觉,就是两相对视十年也没进展。”
“那我要怎么办?”安夏捂着肚子苦恼,“我觉得吧,我感情状态很明确了,明摆着就是掉进去了。可是我拿不准他,关于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我根本就搞不清楚他们的关系,还有……”
“没有什么还有,我觉得你没必要搞清楚那么多,你现在要想的,是顾泽楷对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也觉得你不错,是不是也喜欢你?”
安夏沉默起来,顾泽楷对于她,到底会不会喜欢?
昨天那样体贴关切的举动,她可不可以理解成好感或喜欢?还是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他对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
她一整天的生活都在这般跌宕起伏的心绪里挣扎沉浮,乱的她甚至都搞错了几个关键数据,只是幸好还有沈小瞳把关。见她如此,她只是一遍一遍的骂她没出息,倒也无可奈何。
最终,任由这样的心神不定的情绪发展到了极致。
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安夏正一百一十遍的在脑子里回放昨天与顾泽楷呆在一起的情形,她试图从每一处场景中分析起他的态度,结果却仍发现这感情局面还是不容乐观,扑朔迷离。正不安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居然是顾泽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