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敌对变同盟联合抗日——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国共第二次统一战线的建立
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后,中国的革命揭开了新的篇章。
1936年12月的一天,陕北革命根据地一派喜庆景象。
人们燃放鞭炮,举行集会,敲锣打鼓,吹奏唢呐,欣喜若狂。不为别的,就为罪恶滔天的蒋介石被捉住了!
蒋介石是欠了共产党和革命人民一大笔血债的。1927年发动“四·一二政变”,一年之内杀害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达33万之多的是他;连续五次大“围剿”,使30万红军被迫进行两万五千里长征,最后剩下不到3万的也是他;对日寇侵占东三省下令“不抵抗”,使大批国土沦丧,并顽固推行“攘外必先安内”方针的还是他。在中共领导人中,有不少亲人是被蒋介石下令杀害的。真可谓“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即使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所以,当听到蒋介石被捉的消息,“打倒祸国殃民的蒋介石”、“血债要用血来还”等标语、口号,顿时出现在根据地的四面八方。有的地方还召开了军民大会,清算蒋介石的罪行。
1936年12月16日,在西安事变发生的当天,中共中央在瓦窑堡先后收到张学良、杨虎城从西安发来的捉蒋密电,以及邀请中共中央派代表团赴西安解决事变的电报。毛泽东立即召集周恩来、朱德、博古(秦邦宪)、洛甫(张闻天)、王稼祥、关向应、张国焘等商讨此事。大家在兴奋之余,很快冷静地分析事变,研究对策。周恩来提出力争和平解决,逼蒋抗日的意见,得到多数人的赞同。可是张国焘极力反对。这个在红军长征途中,妄图倚仗其率领的实力较强的红四方面军,以武力消灭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央红军,阴谋篡党夺权的野心家,受到处分后一直在寻找机会显示其最“革命”,所以坚持主张“杀掉蒋介石,打出潼关去”,甚至会后深更半夜去敲毛泽东的门。主持会议的毛泽东,当然还记得爱妻杨开慧被杀害,儿子下落不明的家仇,从个人感情来说,他真想把蒋介石碎尸万段,可是,为了国家和民族大义,他又可以抛开一切个人恩怨。毛泽东指出,西安事变既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说明蒋介石一意孤行打内战不得人心;西安事变是国民党中的实力派之一部,不满意南京政府的对日政策,要求立刻停止“剿共”,停止一切内战,一致抗日,并接受了共产党抗日主张的结果。毛泽东分析了事变发展的两种可能,一种是使内战爆发,一种是使停止内战反而得到早日的实现。“恩来说得对,只有和平解决,逼蒋抗日,才能促使第二种可能的实现。”毛泽东接着针对有的同志提出的“要是蒋介石不接受抗日主张怎么办”的疑虑,打了一个生动的比喻:“陕北的毛驴很多,驮了许多东西就不愿意上山。但是陕北老乡让毛驴上山很有办法:一拉,二推,三打。我们就采取对付毛驴的办法来促使蒋介石抗战。当然,要拉得很紧,推得有力,打得得当,驴子才能被赶上山。驴子也会踢人的,我们还要提防它,这就是既联合又斗争。”
两天后,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中央代表团,肩负和平解决西安事变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使命,离开瓦窑堡,日夜兼程赶赴延安,将在那里搭乘张学良派来的专机。临行前,天空下起鹅毛大雪,毛泽东等冒雪为他们送行,直到代表团成员的背影一一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12月16日下午。
当以何应钦为总司令的“讨逆军”气势汹汹地向潼关逼近,在西安附近渭南地区实施大规模飞机轰炸之时,端纳又一次飞抵西安。如果不是宋美龄哭着哀求,他是不会冒险此行的。宋美龄得知张学良等“善待”蒋介石的消息后,救蒋之心更为迫切,又唯恐蒋介石挨炸,自己和南京这边又无人能阻止何应钦的军事行动,便央请端纳让蒋介石亲下手令予以制止。
此刻,张学良、杨虎城已分别命令部队做好迎击所谓“讨逆军”的准备。中共也对红军作了调整部署,对张、杨表示军事支援。内战一触即发,形势危在旦夕。
陪同端纳见蒋的张学良当场表示:“何应钦逼人太甚,要打我们就打!”老谋深算的蒋介石一方面想借何应钦“讨伐”的压力,作为向张学良、杨虎城讨价还价的资本;一方面又生怕别有用心的何应钦先把他打死了,思考了一整夜,终于想出了一条两全之策。
12月17日早晨,蒋介石给何应钦写了一纸手令:“……万不可冲突,并即停止轰炸,为要!”同时又对张学良、杨虎城施加压力,以停战3日为条件,给张、杨3天期限送他回南京。
局势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当天下午,中共代表团的专机降落在西安西郊机场。“他来了,一切就有办法了。”听说周恩来率代表团来西安,张学良紧锁的双眉打开了,心里踏实了许多,亲自安排他们住在自己的公馆里,并于当晚设宴欢迎。
“哟,美髯公,你的胡须怎么没有了?”张学良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一见面就问周恩来。在旁的人大都感到诧异。因为他们不知道,早在8个多月前,他俩曾在延安秘密会晤,达成了停止抗战一致抗日的协议,商定了“逼蒋抗日”的方针。在那次会谈中,周恩来蓄有长须,给张学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使他佩服和难忘的是周恩来的机智、胆略和风度。
周恩来笑着说:“刚刚剪掉。”“可惜了,可惜了。”张学良边笑边摇着头说。这天晚上,二人彻夜长谈,推心置腹,双方的理解进一步加深了。张学良不曾想到,长途跋涉、日夜兼程的周恩来,已经3天没合眼了。
次日下午,周恩来等又到杨公馆去会晤杨虎城将军,通报了中共中央对西安事变的看法和昨晚周、张会谈的情况。杨虎城先是感到惊异,因为他比张学良更了解共产党与蒋介石的血海深仇,原以为中共一定会借此机会报复,继而由衷地赞叹:“中共从国家民族利益出发,置党派历史的恩怨于不顾,真是令人极端佩服。”进而表示,只要中共方面与张学良意见一致,他“无不乐从”。
自此,东北军、十七路军和红军“三位一体”,成为以周恩来为调停西安事变核心人物的公开联盟。
然而,在张学良、杨虎城众多部下中,并不都能明白“三位一体”确定的方针。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军官甚至酝酿闹事,说,“不能由共产党处理这件事,不能说放就放。”周恩来、博古、叶剑英等代表团成员,不顾个人安危和辛劳,深入这些军官中间,苦口婆心地进行疏通引导,正如斯诺在《西行漫记》中所描述的:“有时费了好几个钟头,有时讲上整整的一夜,一次一次解释他们的政策的理由。”这些军官从不理解逐渐转变为理解和敬佩,有的军官当场向周恩来致军礼,表示对中共“大公无私,以德报怨”的敬意,在东北军、十七路军的一些高中级军官中,有些是周恩来在沈阳读书时的同学,周恩来利用这些关系又做了大量工作。除了在部队中开展工作,代表团还深入西安各界做宣传,像强劲的东风,吹散了人们心头的云雾,为正确而顺利地和平解决西安事变,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
12月22日,宋美龄经过一段时间的“遥控”策划后,亲自登场了。与她一同飞抵西安的,有宋子文、端纳、戴笠等。宋子文两天前已来西安同周恩来、张学良、杨虎城深入交谈,摸到了释放蒋介石的条件之底细,并与蒋介石密商后,于次日飞回南京报告。特务头子戴笠曾下令寻找能“飞檐走壁”之人,企图派这些人潜入西安执行救蒋任务,但毕竟“投鼠忌器”,后来放弃了这一计划。
当他们走下飞机时,受到了张学良、杨虎城的欢迎。使戴笠感到气恼的是,从来没人敢碰的他,居然被搜了身,随身携带的一支小手枪被缴了械。“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特务头子在心里暗暗发誓。
谈判即将开始。“三位一体”提出,以捉蒋通电中的八项主张,作为谈判的基础。虚荣心极强的蒋介石虽然被迫接受谈判,但又摆起了居高临下的架子,提出所谓的“原则”:一是他不出面谈判,由宋氏兄妹代表他谈;二是谈判所商定的条件,由他以“领袖人格”担保,不作任何书面签字。
23日谈判正式开始。上午,周恩来首先代表中共提出了经张、杨同意的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六项主张:(1)改组国民党和国民政府,驱逐亲日派,容纳抗日分子;(2)释放上海爱国领袖,释放一切政治犯,保证人民的自由权利;(3)停止“剿共”政策,联合红军抗日;(4)召集各党各派各界各军的救国会议,决定抗日救亡方针;(5)与同情中国抗日的国家建立合作关系;(6)实行其他具体的救国办法。如果上述主张蒋介石接受并保证实行,中共和红军赞助他统一中国,一致抗日。下午,宋子文代表蒋方提出改组政府等项办法。
第二天,谈判继续。双方达成关于改组政府,“中央军”撤兵,释放爱国领袖,停止“剿共”并予接济,抗战发动和共产党公开,蒋回去后发表通电自责等九个方面的协议。
这时,周恩来提出要与蒋介石当面会谈,当天晚上,这两位曾是黄埔军校的同僚进行了会晤。
“蒋先生,我们大概有10年没有见面了吧,你显得比从前苍老些了。”周恩来望着勉强从床上坐起来的蒋介石,不胜感慨。就是眼前这个憔悴不堪的人,曾悬赏要取他的脑袋。
有气无力的蒋介石似乎也有许多感慨。在他指使下,曾大肆宣传所谓的“共匪”个个青面獠牙,眼前这位大“共匪”的风度却令他自愧不如,他强打精神说:“恩来,你是我的部下,你应该听我的话。”他又摆起了当年“校长”的架子。
周恩来心里感到好笑,但他严肃而认真地说:“只要蒋先生能够改变‘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停止内战,一致抗日,不但我个人可以听蒋先生的话,就连我们红军也可以听蒋先生的指挥。”
蒋介石无言以对,刚才强打的精神一下子又被疲倦所困扰。他表示谈判的条件可以接受,并请周恩来以后到南京再同他继续谈。
分别的时候,蒋介石与周恩来轻轻握手。在1924年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第一次握手合作的国共两党,历经10年内战,在抗日救国的危急时刻,终于又第二次握手,联合抗日。
这一握手,在中国革命史上开辟了一个新纪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