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凝香成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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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啊,那么遥远了——

北良一脸的认真,他说:“你知道吗?草也是有香味的……”

寒蕊慢慢地,将手凑到鼻子跟前,深深地一吸,刚才摘草的时候,手指沾了草的汁液,这会,正散发着狗尾巴草的味道,轻轻的,青青的,不是颜色,而是真正的青草的清香。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微微地抬起头,又是深深的一吸气——

是的,静下心来,诚如北良所说,她闻到了,空气中无处不在的,青草的味道。

真的很好闻啊……

“草真的是有香味啊,”寒蕊睁开眼睛,轻呼一声:“你说的没错。”

“好闻吗?”北良微笑着,带着摄人精魄的温柔。

“我喜欢!”寒蕊欢快地说。

“我也喜欢。”北良一直微笑。

嘻嘻,寒蕊调皮地一笑。

北良沉默地,注视了她好久,看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甘心地问:“我那天还说了别的呢……”

寒蕊偏头想想,说:“是啊,你好象还说,我闻不到青草的香味,是因为有太多的花香围绕着我,闻坏了鼻子……”

北良失望地瘪瘪嘴,问:“还有呢?”

寒蕊再想一下,又说:“你还说,总有一天,我会闻到的,现在我闻到了!”

“还有呢?”北良都要抓狂了,这丫头,怎么老不说重点呢?

“还有什么?!”寒蕊不耐烦地叫起来:“不记得了——”

北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膀,柔声提醒道:“你问我,喜欢花还是草。”

“我说,我喜欢草。”北良盯着她的眼睛,捕捉着,那里面可能透露出的一丝丝信息。

“为什么?”寒蕊好奇地问:“难道花不比草好?”

北良裂嘴一笑:“当时,你就是这么问我的。”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寒蕊问。

北良心底叹一声,看来,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他说:“花是好,只怕太好了,高攀不起。还是草好,我喜欢草。”

寒蕊怔怔地望着北良,有些犯傻,他说过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还问我,要是打个比喻,你觉得我是草还是花?”北良幽声道:“我希望你是草。可是你却问我,我希望谁是花?润苏?!”

“她那么漂亮,当然应该是花。”寒蕊呵呵一笑,还是跟当时一样的说法,傻得让北良几乎晕倒。

“她是高攀不起的花。”北良忽然加重了语气:“我喜欢的是草。”

“什么花啊草啊的,”寒蕊只当作不知道,铆足了劲装傻道:“萝卜白菜,各喜各爱。”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北良紧紧咬住正题不放松。

寒蕊刚起念想走,北良已经洞悉,干脆地,横过身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曾经,那么自作聪明地,认为我喜欢润苏,而想成全我们。”北良幽声道:“现在,你还不明白么?”

“可我还是想成全你们。”寒蕊固执地看北良一眼。

北良默默地望着她,然后微微一笑,缓缓地低下头去,怔怔地望着手中的狗尾巴草,长吁一口气,问道:“你还想一直装傻下去么?”

寒蕊脸色一顿,有些不自然起来,她快速地一转身,想走:“礼物送给你了,我们该回去了。”

“那一次,就是你坐在马上跑了,如果听见了当时我说的话,就不会有那段不必要的婚姻。”北良手臂一伸,温和而坚决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寒蕊,今天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把话说清楚,我们再也耽误不起了……”

寒蕊静静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北良,我们只能是朋友……”

这是他预料之中的结果。

“因为润苏?”北良咽一下唾液,艰难地开口:“还是,平川?”

寒蕊低下头,细声道:“为什么一定要知道答案呢?不但改变不了结果,而且,会让你更加不开心……”

“什么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北良决然道。任何困难,都不能让我放弃。

寒蕊没有回答,北良默默地,注视着她乌黑的发,安静而执着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不能再回避,我不能再让她回避,她必须面对我的感情。

“北良……”寒蕊抬起头来,唤一声,却蠕动着嘴唇,没有了下文。北良是温柔体谅的,没有平川那样的生硬和冰冷,可他同样也是坚决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或是劝说。

尽管看到了寒蕊面上的难色,北良此刻却硬着心肠,没有打算让步。

“润苏是花,你是草。”北良轻轻地执起寒蕊的手,望着她的眼睛,深吸一口起,缓慢而清晰地说:“我选择草,因为喜欢草。”

寒蕊直直地望着他,感觉到手指,在北良满是厚茧的掌中颤抖,渗出毛汗。潮红,不可抑制地,从脸颊上浮起,渐渐地烫,渐渐地窘迫。

“嫁给我吧,寒蕊!”北良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他说:“你把草送给了我,可是,你就是草啊。花需要呵护,可你却自己生长,象草一样,随处可在,只要我闭上眼,空气中到处都布满了你的气息……”

她依旧是直直地望着他,却感觉,干涩的眼睛里,湿气腾上来,渐渐的充盈,渐渐的模糊……

爱一个人,是痛苦,被一个人爱,却是感动。

北良轻轻地,把寒蕊抱进了怀里。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来自寒蕊的香气。不管过去如何,不管将来如何,此刻,他是满足而幸福的。

被他拥进温暖宽厚的怀里,看似水到渠成,实际上,她不但有些意外,而且还有些恍惚。这个怀抱,是北良,还是她曾经那样刻骨铭心的渴求?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是命运对她的垂爱,还是生命调皮的玩笑?她该接受,还是,要拒绝?

一直垂放的双手,迟疑着,缓缓抬起,踌躇着,慢慢地,轻轻地,挂上了他的腰带。

她的泪,无声滑落。

命运,关上了一张门,却为她,垂怜地,留下了一扇窗。

蓝蓝的天幕,高远开阔,云彩如丝絮,清亮洁白。绿莹莹的草地上,相拥的俩人,安静如画面。

红玉坐在毡毯上,远远地望着,片刻的愕然之后,她忽然笑了,顺手从食盒里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一塞——

乖乖,真是甜到心尖尖上去了!

红玉的身后,另一个山坡之上,远远地,一个策马而坐的身影静立。

表情平静的平川,心底却因为这副美丽和谐的画面而不平静起来。

他一早随军拉练,预计傍晚回营,却因为霍帅急召,早早回来,议事完毕,想着时间尚早,出来四处溜溜。是北良那一声高呼“寒蕊”,把他引向了这里。他看见了北良急切的奔跑,也看见了两人的甜蜜。他本该早早地离去,却控制不住地提不动脚步;本该按照自己当初的设想,给他们祝福,却深深地锁起了眉头;本该感到欣慰,但心头,却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是失落,是惆怅,还是什么别的呢?他说不上来,总之,有些心烦,有些气躁,就是不那么舒服。

我这是怎么了?

他猛一掉头,策马便走,心事,却没有放下。

她会嫁给北良了吧?

平川的眼前,忽然一下子,浮现出从前的景象,真切得,就如同此刻就是当时,清晰得一切细节栩栩如生。

“你回来了!”看见他回家,她一边急切地从门边走过来,一边早早地伸出手,来接他的披风。他冷淡地望一眼过去,她依然是那副模样,带着满脸的期盼,和低眉顺眼的微笑,眼睛里,永远都跳跃着那种奇特的光芒,衬得黑眼珠亮晶晶的,特别有神采。

恩,她的眼睛,的确,不大,不媚,不漂亮,却深,而且特别的亮。

平川的嘴角,无声地扬起一丝微笑。

“吃点菜啊。”她笑着,很是小心地夹了些菜放到他的碗中,有些讨好,又有些畏惧,仿佛在恐惧着他随时的不悦。

她的眼睛,快速地避让着他,却又试探地,匆忙而仓促地,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马背上的平川,笑容渐渐敛去。

“平川!”她欢快的声音,温柔得有些发腻,但他却可以在转瞬之间,让它变成“求你了……”

她可怜巴巴的样子,总是难得打动他。可是她的眼睛,在他的身后绝望而空洞地望着,透过他厚实的背肌,射到他的心底,投影出那么多的伤悲,那么多的恨。

平川忽然觉得烦躁,他甩甩头,奋力一扬鞭,想把记忆丢弃在风中,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要去想——

她也会那样等待北良回家吗?用那样的笑脸,结果他的披风?

她也会那样替北良夹菜吗?小心而温柔?

她也会用那样的声调呼唤北良吗?带着发自内心的爱?

哦,北良不会让她那么悲伤的,北良是那么的爱她呀——

平川的心里,忽然象插进了一根针,粗暴地刺下去,然后用力地扎,痛感,不由分说地袭来——

她会那样做的,她会那样对待北良的。

她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了啊——

平川猛地大喝一声:“驾!”黑马疯了一般向前狂奔而去……

妻子?她什么时候做过我的妻子?!

可是,她或许,就要成为北良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