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哥,源妃娘娘赏赐了很多东西,你看看吗?”秀丽从梳妆台前转过身子,手里拿着梳子,一边梳头,一边对平川说。
“不看了,”平川默然道:“你接下,就行了。”
“哦,对了,”秀丽又说:“今天,我进宫,还碰到寒蕊公主呢……”她有些紧张地,盯着平川的脸。
平川顿了一下,低声道:“秀丽,你该知道,在我们家里,提她,是个忌讳……”
“以后,我不提她就是了,”秀丽起了身,徐徐地靠过来,从袖笼里,拿出龙凤玉佩来,轻声道:“她听说我怀孕,送了这个礼物……”
平川一刺,抬起头来,看秀丽一眼,皱了眉头。
寒蕊知道秀丽怀孕了,她,会怎么想呢?
一时间,平川心乱如麻。他看了一眼秀丽手中的玉佩,沉声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她很高兴,恭喜我,还说,祝我们的孩子健健康康、聪聪明明、快快乐乐。”秀丽微笑着,又将玉佩递过去:“然后,就送了这个给我,挺漂亮的,你看看……”
仿佛玉佩烫手似的,平川没有伸手接,却起了身,走开了,只淡淡地问:“她,就说了这些?”
“是啊,我还要赶去源妃娘娘那里,没有多长时间跟她说话啊。”秀丽站起身,走过来:“这玉佩这么贵重,还是你替我保管吧。”
平川一见她拿了玉佩过来,竟是逃一般地往门口走去:“我还有点事,到书房去处理一下,你先睡吧。”
秀丽默默地望着平川走出去,什么也没有说。
她终于知道,提寒蕊,是个忌讳,不该提,因为一提,他的心,就乱了。
平川在书桌前坐下,又抹了一把脸。他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第几次抹脸了。以往碰到心绪不佳的时候,他就会抹把脸,一抹,他就能收拾起思绪,可是今天,不奏效。
寒蕊终于看到了秀丽,看到了她一直希望看到的,他心目中“最爱”的女人,她会做何感想呢?当她知道,一直不肯碰她的他,让秀丽怀了孕,她又会做何感想呢?
真如秀丽所说的,她只是,微笑着,恭喜,并且,送上了一件礼物?
真的,就这么简单?简单得,让他怀疑秀丽此番话的真实性。但他知道,秀丽不会撒谎;寒蕊,也做不出假面。
因此,他觉得,多么失落啊。
她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平静得就象跟自己无关。是啊,秀丽怀孕,的确是跟她无关。可是,那又怎么能说,跟她完全无关呢?他曾是她那么深爱的人,她曾经渴望他进她的房间,渴望他的一次拥抱,渴望他的一个笑脸,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如今,怎么能这么淡然呢?!
他觉得难以接受。
她应该,气势汹汹地来问责,跟他吵,跟他闹,跟他要死要活,宣泄她的不满、失望和嫉妒,可是,她却这么寂静无声,倒叫他无限失落和惆怅了。
她不爱他,真的不爱了。他早该知道,从她走出郭家的那一刻起,就收拾起了对他全部的爱;从她答应嫁给北良那一刻起,就已经立意,要把所有对他的感情,转移给北良;从他扇她那一耳光开始,他们之间所有的情份,也都被扇得无影无踪了;从她凌厉的一抓开始,恨,便已在她心里扎根,不然,她断不会,把狠劲透过指甲,向他反抗;从皇后自刎的那一刻开始,从她的眼睛里,他就知道,自己已经,永远、永远地,走出了她的视线。
她曾经有多爱他,现时,便是有多恨他。
胸口处,再一次疼起来,那疼痛,一次甚于一次,他却不能与人言。
秀丽,怎么会碰到她的呢?哦,真是该死。秀丽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这些,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如此的漠然。
她如此的漠然啊——
平川的心,就象激流中的船只,颠簸着,却无法遏制地,被洪流卷下了万丈悬崖。
她的爱,竟然是如此地决然,不留,一点痕迹……
他忽然间后悔了,不该被她同化,不该一时心软,不该,进秀丽的洞房,他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继续坚持。可是,这坚持,又是多么无望的等待,他和她,真的,还会有将来吗?他们已经错过了,错过得,如此的彻底。
朝堂之上,有大臣起奏:“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后,请陛下早日定夺,另立新后。”
皇上沉吟半晌,幽幽开口:“现在这样不好么?”
“陛下,您对皇后情深意重,以致于思念成疾,朝堂日理万机已是重责,若是还为后宫忧心,臣等惟恐皇上龙体劳顿,因此建议,恳请皇上酌情考虑,再立新后,以为您分担部份……”
这大臣还未说完,又站出几人响应,纷纷要求皇上册立新皇后。
“现在源妃管理后宫,不是很有章法么?”皇上倦怠地倚靠在龙椅上,嘴角滑过一丝冷笑,语气却很是柔和:“有皇后跟没皇后,哪有什么区别?!朕看,就维持目前这样的状况,很好啊。”
你们不就是想提源妃?罢了,朕没精力跟你们绕圈子,朕直接说出来就是了。
大臣又说了:“源妃只是一个普通的妃子,她管理后宫,只怕名不正言不顺,有时候,难免会有人提出质疑。”
“朕为她撑腰,谁敢跟她说个不字?!”皇上哼了一声:“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朕过不去,那还了得!”
皇上这么宠爱源妃啊,溢于言表。一听这话,大臣们都仿佛受了鼓舞,可劲了,更加激情地撺掇起立新后来。
平川默默地站在队列当中,思忖着,皇上这态度,看来,有些蹊跷啊。提是提到了源妃,却口口声声,只想维持现状。他猛地,就想起了皇后那张缓缓地仰起的脸来“她当不成皇后的,总有些事,是她算不到的……”陡然间,疑虑重生,皇上到底意欲何为?皇后,又未雨绸缪了些什么?
“源妃,是代朕管理后宫的,”皇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虚弱,却带着极大的威严,他缓缓地环顾了朝堂一眼,目光,缓缓地从站出队列的大臣们身上一一扫过,他说:“朕当然,要给她一个名分。”
给源妃一个名分?皇上这意思,太明显了。此言一出,大臣们喜不自禁,大凡跟源妃有一点关系的,想巴结的,都站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说源妃的好话,一心指望着,这源妃当上了皇后,能看在今日朝堂之上的表现,好好地提携自己一番。
平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从内心里说,他宁愿相信皇后,毕竟皇后那么的聪慧,她既然说源妃当不成皇后,必然是没有十足把握,也有八分把握。可是皇上这句话,却让他动摇起来,看来皇后,也太过自信了,自古帝王无情义啊,这么聪慧的女子,怎么也忘了呢?!
皇上不动声色地,巡视了朝堂一眼,冷笑着,呵呵,居然有这么多趋炎附势之徒,都站出来了,好啊——
他低低地、威严地“恩”了一声,众臣都赶紧住了嘴,屏息静气地,等待着皇上发话。
沉默了许久之后,皇上轻微地抬了抬手指:“宣旨——”
“自即日起,册封源妃为贵妃娘娘。”皇上的话音一落,无异于朝堂落下了一枚重磅炸弹。片刻的寂静之后,反应过来的大臣们炸开了锅,但他们不敢高声,只侧了身,左右激烈地议论起来。
怎么不是册封皇后?
可是册封贵妃也正常啊,后宫不但没有皇后,也没有贵妃,源妃虽然没有当上皇后,但到底,还是坐上了目前后宫最高的权力交椅。
皇上,到底是在搞什么?与其封个贵妃,何必,不直接封个皇后?
几个大臣按耐不住,正欲进言。
皇上,似乎,已经料到了大臣们不会善罢甘休,就在那几个大臣起念欲提腿的时候,他说话了,慢悠悠的,说:“众爱卿,朕的心意,你们想必都知道,源妃是朕这一生中,最爱的女人,朕何尝,不想让她,做朕的皇后……”
“可是,众卿有所不知,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也是朕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朕当年能登上皇位,全因太皇太后、皇太后和先皇钦点,那么多的皇子,为什么,独独钦点了朕?朕实话告诉你们,完全是太皇太后喜欢皇后贤良,因她而把皇位传给朕。”皇上撑直了身体,威严地扫视了一眼朝堂,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朕当年,曾在太皇太后病榻前起誓,此生若皇后先朕而去,朕绝不再立新后。”
众人一噤,太皇太后,就是当年的风清扬,那可是德高望重之人,她选中的皇后,当然不同反响。而皇上曾经的誓言,又岂能轻易违背。
“太皇太后随时在天上看着呢,”皇上重重的声音想响彻朝堂:“朕是皇帝,一言九鼎,岂有食言之理?以后此事休得再议,重提者,杀无赦!”